下了班回到家里，吃过晚饭，乔语同外婆商量：“过年我们去万泉山好不好？”
外婆看着她摇头说：“我不太想去万泉山，我想回老屋去。”
老屋是凤城北部县份的那个古镇。七岁之后，她与外婆一同生活的地方。在她没有认识韩墨之前，外婆一直一个人生活在那里。
听到外婆说想回古镇，乔语心里生出了一丝内疚。不知道的人觉得外婆跟着乔语住别墅，是享福了。实际上，生活一直不太安稳，成天出现太多的问题，外婆也跟着操心。
她带着歉意说：“外婆，对不起。”
外婆有些怜惜地对她说：“不要说对不起，你并没有对不起我。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让我安享晚年之乐，何错之有？”
“就是生活总不那么如意，害你一直担惊受怕。”乔语说。
“傻孩子，生活怎么可能永远一帆风顺？”外婆说。
乔语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接到韩敬打来的电话，她有些意外。然而当韩敬说出打电话过来的目的，她更意外。
邓蓉和韩长渝竟然说要去陵园里看韩墨，这真是太让人吃惊了。
这些日子，邓蓉和韩家人的表现，她一直很反感。虽然是意料这中，乔语也没有过太多的期望。现在她竟然主动要去拜祭韩墨，这似乎是一件超纲的题目。
乔语还不太相信，问韩敬：“邓老夫人没事吧？”
韩敬在电话那端笑着回答她：“这件事你不用怀疑，千真万确。要问为什么的话，就是他们知道错了。”
乔语沉思了一会儿，才应下来：“好我知道了，明天上午十点，在凤城陵园会面吧。”
挂掉电话，她去洗澡，回来之后躺在床上给韩墨打电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现在有一件怪事，你猜猜是什么？”
韩墨这会儿还在书房里快速地敲着键盘，头也不抬地问道：“我现在没有心思猜呢。”
乔语逗他：“猜出来有奖励哦。”
“你马上出现在我面前吗？”韩墨停下手里的活计，笑着问她。
乔语笑：“那不是，就算给我一双翅膀，我也没有办法马上飞到你面前。”
韩墨沉思想了想，试探地问道：“难道是韩家那边有什么事？”
乔语朝他打了一个响指：“喔！你真是天才！刚才韩敬给我打电话了，说韩家老夫人明天要陵园看你呢。”
韩墨顿住，过一会儿才说：“确实挺意外的。”
“那我明天是不是要表现得悲伤一点？”乔语问。
“伤心过度就不必了，你就戴个墨镜，全程板着脸不说话就行。她也挑不出你什么毛病。”韩墨教她。
“行，就按你说的去做。”说完又聊了一会儿，乔语才挂掉电话。
第二天上午，乔语没有去办公室，而是让司机开车，把她送到凤城陵园大门。
到的时候，韩家所有人都到了。连韩霜都通知来了。
她和韩霜交汇了一个彼此明白的眼神。
邓蓉和韩长渝都穿素色大衣，其他的人也着暗色外衣。见她到了，邓蓉朝她点点头，之后说道：“人都到齐了，我们就一起进去吧。”
乔语把墨镜带上，从车里拿出一捧白色菊花，没有回应邓蓉，率先走在队伍前面。
她给韩墨准备的墓穴是在一处向阳的地方，选地的时候也是考虑过实际情况。她想到将来老了，就葬在自己选的这个地方吧。
风水不风水的，她根本不在乎。人死了之后，哪里还得着人间的事情？
从大门进来，先是要走一段通道，然后向右转，得爬上一个坡。
邓蓉走在队伍里，到底里年纪大了，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现在走稍微远一点，体力就跟不上。
韩敬和韩章两对小夫妻，一人扶着爷爷，一人扶着奶奶。
终于来到韩墨的“墓”前，邓蓉和韩长渝都喘着大气。待他们气息平稳了，邓蓉忍不了挑毛病的习惯，先是环视一周，然后说道：“怎么就在这儿，也不说再挑风水好一点的地方。”
乔语放下手里的鲜花，站在一旁，假装没有听到。韩霜连忙说：“安葬前请人看过了，这儿是风水最好的地方。”
乔语侧过头来看一眼邓蓉，没好气地说：“以后我死了也会葬在这里。”
这一句话把邓蓉他们都噎着了。乔语明白，他们就是对自己有偏见，不管她做什么，在他们眼里都是只考虑自己的人。
韩敬说：“奶奶，您都放下身段来陵园了，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跟韩墨说说话么？乔语也很不容易的。”
他的妻子说道：“放眼望去，这一片已经算不错了。”
乔语站在一旁，保持高冷状态，没再理会他们。
韩霜和韩章过来，先将鲜花放下，然后再摆上一些祭祀用品。韩章说：“兄弟呀，爷爷和奶奶过来看你了。”
语气里一始既往地轻佻。
韩霜拿出一张湿纸巾，将墓碑擦拭干净。
之后按照辈份，先由同辈韩敬和韩章鞠了三个躬，然后是大伯二伯，最后是邓蓉和韩长渝。
他们没有鞠躬，而是笔直地站在墓前，表情肃穆。
邓蓉开始絮叨起往事：“你九岁到我们家来，不爱说话，跟谁也不亲近，身上的防备心太重。
虽然叫我奶奶，可是我知道，你心里从来就没认同我们的身份。在我长期的高压管制下，你隐忍不发，只知道发奋图强，将来可以早点独自到外面生活，远离我们这个家庭。
后来你也做到了。对韩氏集团的生意不管不问，也不插手。你身上背负着太重的包袱，我们对你也一直保持着防备。关于你父亲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承认我很自私，因为我的自私，造成了后来很多的悲剧。
我知道你从来不肯原谅我，也不肯原谅仲禄。往事随风，你好好安息吧。我也一大把年纪，活不了多久了。你放心，我以后也不会再为难乔语了。”
这番话实在太意外了。乔语转过头去看邓蓉，她今天没有化妆，两行眼泪从眼角滑出，落在她松弛的脸庞上。
除了韩长渝之外，所有的人都带着惊讶的表情去看她。邓蓉在家里一向强势，说一不二，难得在有生之年，听到她说软话。
韩仲实忍不住说：“妈，你是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