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浅本来心不在焉,却没料到听见的是这样一句话,脚步一下子顿住了。
看她狐疑的盯着自己,楚沐琰脸颊爬上一抹微不可查的绯红,半晌恼怒起来,恶狠狠的瞪她:“再看,本王立刻就去杀了她,就这点血,也不知道够不够。”
林浅这才回过神来,歪头看着这个和平日里不一样的楚沐琰,笑的眼睛弯成月牙。
“你才不会呢。”
软软的声音落在楚沐琰心上,将他的心也融成软软一滩。
楚沐琰不置可否。
两个人在厨房里忙活着,将醍醐木用天泉皇族的鲜血浸泡半个时辰后,那原本灰不溜秋的木头拿出来,便由里到外浸满了红色,对着月光看去,仿佛是成了透明的血玉珊瑚一般剔透。
再将这浸满血液的醍醐木同其他驱邪的药材一起在炉子上煎着。
整整两个时辰,天边都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林浅才小心翼翼捧着一碗药回到了院子里。
“这就是你说的药?”
林延秋跌跌撞撞跑过来,想要接过林浅手里的碗,却又不敢,哆嗦着手生怕自己将来之不易的药碰洒了。
六个人紧张的看着林浅的动作,大气都不敢出,还是老五机灵,林浅在床边坐下的时候,他跑来坐在另一边,扶着昏迷的林夫人靠在自己身上,方便林浅喂药。
屋内众人紧张得屏住呼吸。
林浅心里也紧张,但是手上稳得很,一碗药成功喂进去了一大半。
然后便和其他人一起,静静等待着奇迹发生。
书房内,被放了血的木婉溪颓唐的跌坐在地上,手腕上的伤口尽管被妥善的处理了,但还是无法止住那股疼痛。
她茫然的目光望着窗外一轮清冷的圆月。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走到了这一步。
到了现在,她甚至已经回想不起来,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了。在故乡时备受宠爱张扬的自己,刚来到楚国时总是与楚沐琰作对嚣张跋扈的自己,还有对楚成寅一见钟情坠入爱河时的自己……
那一切仿佛都已经是上一世的记忆。
嫁给楚成寅,是对的吗?帮他做的那些事,还有退路吗?
她忍不住开始怀疑。
可留给她安静思考的时间不多,正当她哀伤的时候,书房门被猛地推开。
而后一个小小的身影离弦之箭一般冲了过来,狠狠撞在她身上。
“啊——”
木婉溪惊叫一声,下意识护好自己手腕的伤口,等看清来人是林浅,忍不住冷笑:“怎么,王妃已经如愿拿到了我的血,现在要反悔,杀了我了?”
“你这个骗子。”
林浅小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冷冷的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充满希冀却又被辜负后的失望与冷漠。
木婉溪心头一跳,皱眉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能唤起醍醐木灵气的,到底是什么?”
“我的血没用?不可能!”
木婉溪诧异的看向自己的伤口。
醍醐木需天泉皇族的鲜血来唤醒,这是天泉皇室的秘辛,不可能有误。
她兀自震惊,林浅却不想再同她废话。
她和爹爹还有哥哥们满怀期待的等了那么久,可娘亲还是那样睡着,半点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不该是这样的。
“三皇妃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林浅努力克制着心底的怒气。
“我——”
“王爷!宫里来人了。”
暗卫的声音打断了木婉溪,而她听见这一句,脸色刷的变得惨白。
“丽妃娘娘派人前来,接三皇妃回宫。”
“不,我不回去,我不能回去!”
怎么会?丽妃明明在照顾楚成寅,怎么这么快就知道她来了楚王府?
是——悦桃?
丽妃派来的是跟随她最久的芙蓉殿的大宫女碧蓝。
这碧蓝倒也是个人物,就连那些朝中重臣见了楚沐琰,也大多都忌惮三分,她一个宫女,在楚沐琰森冷刺骨的目光下,却是泰然自若,除却挑不出错误的礼节性的尊敬,态度简直称得上不卑不亢。
“还请楚王与林姑娘不要为难奴婢,娘娘吩咐了,三殿下与三皇妃伉俪情深,如今殿下身体抱恙,卧床不起,一时一刻都离不开三皇妃。”
碧蓝脸上挂着客气的微笑,目光越过林浅与楚沐琰,看向瑟缩在书房角落的木婉溪。
“三皇妃,请您跟奴婢回去吧,殿下念叨您念叨了许久了。”
碧蓝声音柔柔的,木婉溪却害怕的浑身哆嗦,像是见到了可怖的洪水猛兽一般。
临风阁内。
萧雨桐已经醒了。
或者说,她一夜没睡。
自打林浅那丫头回到了楚王府,萧雨桐便再没有好好睡过一个安稳觉。
她怎么睡得下呢?好不容易那丫头不知所踪了十年,木婉溪那个贱人又鬼迷心窍,竟然嫁给了楚成寅。
十年间,即便楚沐琰还是像从前那样不用正眼看她,但至少他身边再没出现过别的女人,而她就是这楚王府唯一的女主人。
她原本相信,只要林浅死在了外面,木婉溪被楚成寅套牢,那么她一定有机会成为楚沐琰的女人。
十年,十五年,甚至二十年都不算什么。她已经为楚沐琰等待了这么久,哪怕再多等一段时间呢?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林浅那妖女竟然命这么硬,活着回来了。
她一回来,楚王府便又变得乌烟瘴气,还引来了邪祟。
王爷怎么就不相信,林浅根本就是个祸害呢?
她日日听着下人汇报,王爷与林姑娘今日做了什么,去了哪里,无论什么事,那二人总是出双入对,恩爱非常。
她恨的夜不能寐。
此刻听着丫鬟说着外面的情况,她手中蹂躏花叶的动作顿住。
“你说,木婉溪看起来并不愿意回宫?”
“回侧妃的话,奴婢看到的确实是这样。三皇妃今日是乔装打扮前来的,走的时候神情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那王爷呢?还有林浅,他们是什么反应?”
“王爷仍是跟平时一样,冷冰冰的。至于王……林姑娘,倒是挽留了几句,但被宫里来的那位姑娘回绝了。”
萧雨桐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怎么,有王爷护着,林浅竟然也有想做却做不成的事情?”
回话的丫鬟不敢多嘴林浅与楚沐琰的事情,便低下头沉默不言。
萧雨桐把手里已经被捏碎渗出了黏腻的汁液的花扔在地上,拿着帕子慢条斯理的擦干净了手指,起身走到案前提笔写了一封信。
“木婉溪啊木婉溪,想不到,你竟是个与我同病相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