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我娘明明说过只要看见大木盒子,我就能见到娘子啦!娘子呢,娘子你快出来,不要跟我捉迷藏啦!”
殷竹竹听见轿外说话之人虽是成年男子音色,但说话却仿若稚童毫无章法,着实让人感觉怪异。莫非他口中所说的娘子是她不成?殷竹竹按捺住心头忐忑,正待细听,花轿突然被一股大力冲撞,她猝不及防歪了身子,差点摔了出去。
“哈哈,好玩,好玩!娘子,你在里面吗?你快出来吧,再不出来,我可又要撞啦!”宁一开心看着被他撞的摇晃不止的花轿直拍手,开心的又蹦又跳,那行为举止完全不像一个成年男子所为。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男子究竟是谁?为何这般不懂规矩。殷竹竹不禁气恼,想着今天自己大喜之日,竟生出如此多的事端,心中感觉隐隐不安。
“哎哟!我的小祖宗,您这是干什么!”外面的喜娘似乎也被吓的不轻,急忙拉住还想再撞花轿的宁家公子,“不能撞,不能撞呀,您先别急,你家娘子就在里面,跑不了的!”
宁一看着拉住他袖口的喜娘,五官皱成一团,一屁股坐到地上,不高兴地嘴一撇竟如垂髫稚子般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骂喜娘是大坏蛋,不让他找娘子。
喜娘被宁一这般不讲章法弄得手忙脚乱,急忙用手帕替他擦掉满脸的鼻涕眼泪。虽早听闻这宁家大公子小时候生病烧坏了脑袋,智力如同五岁孩童,不辨世事。但没想到这般喜怒多变,不顾大庭广众,撒泼打滚胡搅蛮缠。
围观迎亲队伍的群众很多,看见宁一这般小丑模样,哄然大笑。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新郎官竟然是个傻子!
一位肩扛锄头的围观青年忍不住对宁一戏谑道:“喂,傻子,你知道娘子是什么吗,你就一口一个娘子娘子的瞎叫唤!”
“哈哈哈!就是,就是。”
“这年头,傻子都有娘子了。”
“也不知谁家姑娘,这么想不开,竟然要跟傻子成亲!”群众也觉着这事儿稀奇得很,附和声此起彼伏,看着宁一时不时发出讥笑。
宁一用力擤了擤流出来的鼻涕,用袖子一把拂开身旁多事的喜娘,坐在地上瞪着豆子大的眼睛,指着那青年道。
“谁说我不懂了!我娘跟我说过,娘子可以陪我做好多事呢,白天我要让她扮马陪我玩,到晚上还要让她讲故事给我听,这样我再也不会无聊啦。”
青年听闻宁一这番荒谬言论,不禁弓腰大笑出声。周围群众指着宁一交头接耳窃笑不已,本就控制不住的场面更加失控。
殷竹竹心陡然沉了下去,面色沉重,想到外面的这场闹剧,浑身发凉。她本就是受人尊敬的国公府大小姐,何时被这么多人当众羞辱过?殷竹竹的眼睛里满是怒火。这才明了秦素素的打算。
想不到秦素素心思竟这般歹毒,如此容不下她,要用这样的方法毁掉她的人生!
娘亲,我应该怎么办才好?殷竹竹回想起娘亲忍不住红了眼眶,肩膀开始颤抖起来,贝齿紧紧咬住嘴唇。心里的痛苦,无奈和愤怒情绪不断交织着。
没想到自己的隐忍和退让换来的却是这样任人践踏的结果,可笑自己多么天真愚蠢。秦素素早已恨她入骨,又怎会轻易的放过她。
难道她真要与这一傻子成亲不成?不,如此奇耻大辱,如何能忍!
回想起过去的种种,殷竹竹凄然大笑,一把扯下头盖,用力掀开轿帘走了出去。娇艳精致的脸冷若冰霜,目光冷厉地直视着嘈杂的群众,轻轻地吐出两个字:“闭嘴!”
一时间,被殷竹竹目光扫射到的众人感觉浑身一冷,心里惊骇不已。害怕于殷竹竹的眼神,没人敢再多说一句,齐齐噤声。
殷竹竹取下头上的发簪,一瞬间如墨青丝随意散落在肩头。缓缓走向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宁一。
看见殷竹竹手持发簪,目光凶狠地缓缓靠近他,宁一惊恐万分,拼命往后躲,摆手摇头,十分抗拒地大叫:“滚开!快滚开!哇,娘救我,快来救我!”
一身喜服早已脏到辨不清颜色,因为害怕坑坑洼洼的脸上肥肉抖动。
喜娘察觉到事情不对,紧盯着眼前的殷竹竹,色厉内荏朝殷竹竹吼道。
“殷小姐,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还想杀了宁公子不成!”
想到今日大婚必须顺利进行,喜娘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拦住殷竹竹,阻止她再靠近宁家大公子。
看着眼前让人感到陌生的殷竹竹,喜娘抓住殷竹竹的手竟不自觉地战栗起来。
殷竹竹回望用力擒住自己的喜娘,面露恨意。想起她与秦素素狼狈为奸,害死娘亲,逼迫自己出嫁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满腔的恨意再也压不住,用力挥起手中的发簪,使劲向喜娘肩膀扎去。
“啊——!”喜娘捂住自己受伤的肩膀痛苦哀嚎,不可置信地盯着殷竹竹,一双眼里这才有了惧怕。
殷竹竹,她是真的下的了手!
“杀人啦!新娘疯了,新娘杀人啦!”
“快跑,快跑!”
这一幕让围观群众恍若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四处逃窜。
殷竹竹环顾四周,满目狼藉,绝望地跪倒在地。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没想到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输。
她恨!她恨秦素素,恨喜娘,恨负了她的所有人!她更恨自己,没有能力守护住娘亲,守护住她原本拥有的一切!
她是国公府的嫡女,不屑去争,不屑去抢,可是到最后呢?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可笑自己竟被秦素素逼迫到如此狼狈不堪的地步!叫她如何能甘心!
望着沾满了鲜血的双手,殷竹竹仰天大笑,眼中闪出泪花。
她真的累了,对这一切都累了,真的好想好想娘亲。
殷竹竹闭上眼睛,仿佛能听见娘亲在不远处叫唤她的声音。
“殷儿,殷儿……”
“娘亲……”殷竹竹嘴角含笑,握住手上的发簪,朝自己胸口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