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靖阳一股邪火“噌”的就冒上来了,敢情他在大太阳下晒了老半天,景熙帝晾着他就是为了陪女儿在宫里玩?
好吧,他也不肯定是不是在玩。
但,要不是玩的话,雷珂能怎么赢景熙帝呢?
他实在按捺不住,问刘公公道:“刘公公,臣似乎听见四公主的笑声在殿内传来,是不是皇上已经忙完了?”
一边说,一边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给刘公公。
刘公公把荷包笼进袖子里,扭身进了殿内。
过一会儿,刘公公满面笑容的出来了:“皇上宣驸马爷。”
律靖阳进了乾华宫,只见雷珂和景熙帝面对面坐着,一手手里捏着一把硬纸卡片。雷珂又叫了一声:“春天!”
景熙帝把面前的珍珠往前一推,笑道:“父皇可没本钱了,都被你赢了去。”
输了老多珍珠给雷珂,景熙帝倒是喜气洋洋的,眉梢眼角褶子堆褶子。
律靖阳眼尾扫过景熙帝温柔得化都化不开的眉眼,更好地掩饰住不耐烦的眼底神色,恭顺地三跪九磕:“臣拜见皇上,儿臣给皇上请安。”
雷珂专心地低头数珍珠,连个眼神都没递给律靖阳。
律靖阳心想,又是老一套欲擒故纵的,闹得累不累啊,也就没做理会,注意力专在景熙帝身上。景熙帝见到他,笑容明显凝固了,“哦,是驸马爷啊。怎么这早晚才来?”
您老人家把我晾在乾华宫外一个时辰,这会儿还揣着明白装糊涂?
律靖阳克制住用若氏语骂娘的冲动,低声下气地说:“儿臣一直在乾华宫门口等着呢,听闻皇上宣召,儿臣不敢耽搁,马上动身过来了。”
景熙帝笑容减淡,不悦道:“朕不是说今天。自从端阳节之后,就再没有见到驸马的身影!”
脑海里变得一片空白,和戎马半生君临天下的男人正面刚,年轻的律靖阳就落了下风。稳住心神,律靖阳凝思了一下李寡妇,觉得好受点儿了:“儿臣知错,是儿臣怠慢了!皇上宽容大量,体恤晚辈,请皇上赎罪!”
景熙帝又没有管他了,只拿眼睛看从律靖阳进门开始,就专心数珍珠的雷珂:“珂儿,你先出去。”
雷珂捧了珍珠,把它们扫进袋子里,躬身行礼,嘴上说话却娇嗔:“是,父皇。下回记得好好练习牌技了噢。”
刘公公上前来说:“公主请。”
雷珂谢了刘公公,跟着刘公公去了,她随手把装着珍珠的荷包就塞到了刘公公手里。
乾华宫内只剩景熙帝和律靖阳二人了。
皇帝高高在上坐着,看着律靖阳,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心里到底想什么。他有些后悔,那会儿雷珂锯嘴葫芦似的,不讨喜,出身好,是个最好的棋子,随手就把她给用了。谁知道她会变得现在这样讨人喜欢,俨然一朵解语花,他不禁怀疑,自己明知道律靖阳野心勃勃,拿雷珂做和亲这一步,到底是对是错?
说不得,也只能敲打敲打,让他们好好过日子去。
若氏的问题,日后再说……
心内闪过万千念头,景熙帝看着律靖阳的眼神,也阴晴不定的。律靖阳只恭顺地站着,一动不动,也可以说,以静制动。
景熙帝有了决定,家国大事,是不能让驸马分忧了,就说:“起来吧。好好的说会儿话……刚才呢,你为什么说你有罪?年轻人嘛,馋嘴猫儿似的,一时贪玩迷恋外头野花也是有的……不然,朕的三宫六院,又怎么得来?但作为男人,对儿女之情该付出多少,总得心里有个数。别太昏了头,把正经事儿给耽误了,把正房妻子给惹伤心了,影响到了自己,反而不好了。”
语速低沉迟缓,娓娓道来,帝皇至尊能放低身段至此,可惜感动不了律靖阳。律靖阳脑子里想着的是自己的白月光,嘴上嗯嗯啊啊的,敷衍答应。
既不是问罪那就很好。
景熙帝见状,叹了口气说:“我跟你再说一句,珂儿的脾气像我,对自己认准了的事儿固然十头牛拉不回来,若她顿悟起来,泼出去的水连盆都不要了的。行了,今儿个朕也乏了,回去吧。”
宛若得了放松咒,律靖阳仍没说什么,然而眉眼都松弛散发神采了。
景熙帝一一看在眼里,不动声色任由律靖阳跪磕离开。
……
律靖阳出了乾华宫,一门心思往宫外赶,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却听见一声嬉笑:“四公主,你又赢了!”
本不欲多生枝节,眼睛却不受控制地被吸引了过去。
“是姑姑您承让了。”
“来,我们再来一把。”
“的——笃——的——笃”,清脆的撞击木板声不绝于耳。
隔着一丛开花灌木,可以看到雷珂在跟茜贝、青螺两个宫女打毽子球,五月的太阳挺猛烈,也没能打扰女孩子们打球寻乐子的兴致。
雷珂又赢了,几个没资格上场的小宫女在树荫下拍手嬉笑、欢呼。
大丛的红花上蜂蝶缭绕,热热闹闹好不惹人欢喜,春日暖阳下少女的嬉笑更奶猫儿软爪似的,挠得律靖阳心头乱动:“原本以为没有生气的木美人,也有宛如如意那样灵动的一面……”
这个念头一起,倒是把他自己吓一跳,感觉好像做错事对不起李寡妇一样,赶紧低下头去,自己对自己说:“我对如意的心意终身不渝,此生决计不会再对别人动心的了!”
嬉笑声止歇了,律靖阳再度抬头,看向花丛那边,雷珂和宫女们却消失了。
掩盖住心里怅然若失,律靖阳加紧步伐离开了皇宫。
拐过了转弯角,御花园的池塘边上,越发热闹,太阳高照,激发了此处热情,别的宫内静悄悄的,唯独此处充满欢乐,叶斐然是开心果,好多宫里人偷着跑到御花园来,围着她听故事。津津有味的一个个说下去,叶斐然眼尾扫到走过来的雷珂,笑着说:“不能继续说啦,今天可都讲了八个段子了,我肚子里的货都倒空喽。瞧瞧谁来了?可别错了大礼,我可不依……”
宫女们纷纷站起,按规矩站好,雷珂走过的地方,风吹稻草似的倒下一片片。
叶斐然来到她跟前,笑意盈盈,敛衽为礼:“臣妾见过公主,给公主请安。”
雷珂说:“走,我们到玉华宫去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