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拜完了菩萨,站起身,身后传来一个女人说话:“师父,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吧!”
“阿弥陀佛,施主, 不过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苏氏凝神看去,是解签文的地方,一个妇女手里捏了个油布包,正死命塞给一个白净和尚。那和尚不过三十来岁年纪,剃得靛青的头皮,头顶九点戒疤,长得慈眉善目的。
妇女坚持道:“师父,您是好人。要不是您的灵丹妙药,我还抱不上孩子。我家汉子休书都写好了,现在我一胞双胎,都是大胖小子。休书也被撕了,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这都多亏了您啊!”
白净和尚推辞不过,只好勉强收了,说:“小僧不过是个挂单外来和尚。施主既然如此有心,那么小僧就借花献佛,把这些银子捐给无量寺,也是积个善缘!”
转手把那包香油钱投到香火箱里。
苏氏痴痴地看着这一切,不由得动了心,心想:“二丫和阿成成亲三年了,还无儿无女。如果有一两个孩儿,做了娘亲,她和阿成就不会闹和离了。”
有些念头一旦在心里扎了根,就跟草似的疯长。
苏氏等那妇女走开,立刻上前去,搭讪那和尚道:“师父,阿弥陀佛。”
白净和尚正待走开,听见苏氏招呼,回过身,礼貌地合十施了一礼:“阿弥陀佛。”
苏氏说:“师父,刚才我听见师父有生子妙药。我家二丫头成亲三年,无儿无女,如今夫君要休妻。还请师父可怜可怜我,也给我一包那种生子妙药。”
白净和尚好生为难,道:“施主,助人为乐,本是好事。但那药我手边也没多少了,需要时间配制……”
苏氏迫不及待道:“我可以等!而且,我还可以出钱买!多少银子都可以!”
白净和尚说:“不是银子的问题……”
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扑在黑不见底的眼珠子上,眼波流动,似笑非笑,自有一股叫人自惭形秽的气度。
苏氏暗叫一声惭愧,红了脸,道:“是我俗了。但,我真的很需要这种生子灵药!”
眉宇之间焦急的神色不会骗人,白净和尚凝望苏氏半晌,终于松了口:“好,明天一早,你到无量寺后山菜园子等我。”
苏氏大喜,连忙答应,回去的路上兀自喜之不尽。
……
回到家里,苏氏就知道女儿和女婿还没有完全和好。
虽然同桌吃饭,但是气氛冷得能掉冰渣子。
晚上睡觉的时候,叶斐然死活都要跟苏氏挤一床:“娘,你就让我陪陪你睡嘛!我都多久没有跟你一起睡了!”
苏氏被缠不过,只得答应了。
成甯一声不吭地,把自己关进了叶天宇的房间里,点亮了油灯一坐半宿,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叶斐然洗好了脚,挨着苏氏躺下。
吹灭了灯,叶天宇房间内的灯光,隐隐约约可以看见。
成甯还没睡。
苏氏说:“二丫,你不要再小孩子气了。服个软,跟阿成和好吧。”
叶斐然眼光直直的看着天花板,说:“不要。他自己跟我答应了不纳妾的,现在可好,不纳妾了,却跑出来个王亭亭。”
王亭亭那种人,可不会满足于只做妾。
苏氏想起那日吵架的时候,盼盼一脸当家主母丫环的样子,她在林家见识过那种嘴脸的,俨然就是雅轩雅榭的架子,就说:“她和阿成到底有什么关系?”
叶斐然越发郁闷,说:“阿成承认了,他们曾经有过婚姻之约。”
……下午的时候……
“阿成,你说她不重要,那么,她和你到底什么关系?如果只是单纯的单恋你,怎么可能这样千里迢迢跑来见你?还要出钱出力,帮小虞报仇?”
拉完小指头,叶斐然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知道成甯会不高兴,并且很有可能不回答,但是她忍不住。
如果不搞清楚这里面的事情,她会疯掉。
成甯说:“好吧,我说。你不许生气。”
叶斐然说:“你说罢。”
沉默了足足半炷香时分,成甯才说:“她以前是我的未婚妻。”
叶斐然被针扎了屁股一样,直蹦三尺高:“你说什么?”
“那你还说她不重要?”
“因为我们的婚约已经毁掉了!”成甯说,“所以她不重要!你明白吗?二丫,现在最重要的人是你!”
叶斐然,很郁闷。
她之后一直和成甯冷战,一整个下午,打扫卫生、喂鸡、喂狗子、修理坏掉的车轱辘……刻意把成甯当成不存在的样子。
一开始成甯还想要努力一下,失败几次之后,成甯也不想努力了。
然后才赌气钻了苏氏被窝。
苏氏说:“嗨,就算有过婚姻之约又怎么样。现在你才是阿成的妻子,正儿八经娶过门来的。娶为妻,奔为妾,她死皮赖脸缠上来,吃亏的只会是她。”
叶斐然拧眉道:“娘,我不喜欢这样。阿成说过,他不纳妾!”
苏氏轻笑出声来:“你又说孩子气的话了。男人,除非咱们火山村里那些穷得有上顿没下蹲的庄稼汉,不然哪个不想三妻四妾的?”
“尤其是阿成,官儿都做到从三品了,那是正儿八经的大老爷。愿意陪着你留在这个穷山村里住着,已经是千宠万爱了。有点儿风流韵事,连个屁都不算。你放宽点心,才有诰命夫人的样子。”
“以娘说,你还是赶紧生个大胖小子,把阿成笼络住了。以后就算仙女下凡来哭着喊着要跟阿成,也翻不过你这个天去。”
苏氏的话,句句刺耳,句句扎心,叶斐然听得浑身不舒服,在黑暗中翻了老半天白眼,才顺过气儿来,说:“娘……”
正打算深入浅出的说一番大道理,跟苏氏好好说道说道,一扫她的愚昧思想。
“呼噜……”
苏氏响起了响亮的鼾声,已经入睡了。
叶斐然:“……”
不料,苏氏上了年纪,喉头肌肉松弛,那呼噜声越发紧凑。
这女人打呼噜,跟大汉那种如雷鸣的威震屋宇还不一样,细细长长,绵绵密密,时不时的停顿个一小会儿,叶斐然正准备合目睡着的时候,旁边却又开始了。
叶斐然“啪”的瞪大眼睛,眼底布满红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