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张狂而为

这话一出,老妈子顿时又急又怒。

奈何妖异之人却是无心与她多言,慢悠悠的道:“扶渊,将她扔出去,若能砸中墙外那只隔墙之耳,便是最好了,这京都城啊,着实是小人太多,豪爽之人也少得可怜,啧啧,世风日下,当真是连本宫都瞧不下去了呢。”

扶渊当即应了一声,却是片刻,老妈子的惊叫与惨呼骤然响起,彻底扰了真个早晨的清宁。

长月眉头皱了起来,心底深处,早已生了怒意。

前几日她百般调节那妖异之人与醉仙楼老妈子之间的关系,为保这二人莫要太过闹僵,从而惹得满城风雨,哪知这才过多久,那妖异之人竟是趁她此际行动不利索,竟是让扶渊将那老妈子随意扔出了这院墙。

这梁子,怕是真接下了,这下这妖异之人不想在这京都城闻名,都难了。

长月着实是气怒难当,然而即便如此,却也无可奈何。

那妖异之人,当真是太过随性了,分毫未将旁人放于眼里,他这般的邪肆招摇,着实是太过自信,更自负了。

长月目光起起伏伏,难以平息,而院外,也终于恢复了平静。

不多时,一道懒散慢腾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长月朝不远处的屋门凝去,片刻,便见那浓雾笼罩之中,有抹雪白身影懒懒散散的破雾而来。

那人,身材修条,白衣胜雪,他墨发披洒,举步悠闲散漫,那风华俊然的面上,则是盈满邪魅笑容,妖异得不可方物。

长月神色紧了半分,强行按捺心神,努力的呼吸几口,才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兀自静默。

此时此际,怒意未消,她的确是不愿与这妖异之人相处,奈何此际,他就这么懒散踏步而来,令她避无可避,这种无力而又无奈的感觉,着实不善。

仅是片刻,那人脚步声近了不少,随即,在她榻旁停了下来。

一时,屋中寂寂,无声无息。

待气氛缄默片刻,长月终于忍不住抬眸朝他望去,却方巧迎上他那双异色的瞳孔。

此际,他眼角极是完美的弯着,目光含笑,却无端令人觉得邪肆慎人。

“本宫还以为,长月公主不愿再看本宫一眼了呢。”这时,他慢悠悠的出了声,嗓音微挑,染着盎然兴味,有些调侃与不正经。

长月暗自一叹,缓缓挪开目光,只道:“宫主今日差扶渊将醉仙楼老妈子扔出墙外,绝非好事。”

她无意与他绕弯子,这话,她说得低沉而又直白。

“哦?”他兴味有趣的出了一声,随即,懒散在长月榻边坐了下来,轻笑道:“本宫倒是想听听,本宫此举,如何非好事了。”

他无疑是在找茬,那微挑的嗓音甚至都卷着几分不曾掩饰的戏谑。

长月努力平息心绪,合了合眼皮,待心头稍稍平静,她才冷沉的顺着他的话道:“宫主将她扔出墙外之事,定会惹得满城皆知,到时候,盯上宫主的人便多了,而醉仙楼那些幕后恩客们,也怕是不会放过宫主。”

他轻笑一声,薄唇一启,欲要言话,长月回眸,冷沉观他一眼,却是先他一步继续道:“长月知宫主深不可测,本事也不小,这京都城内的人,宫主并未放在眼里,甚至于,宫主来这京都城,怕也是抱着戏弄之意玩耍,或者,纵是要算计什么,也自得而又自信,自是觉得计划什么事都可轻而易举的实现,但,世事无常,宫主再怎么强势,也不可能诸事都万无一失,亦如,宫主虽武功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十人虽威胁不了宫主,但,一百人,一千人,或是一万人同时围攻宫主,而宫主的胜算,又岂能如最初那般为百分之百?”

他并未立即回话,异色的瞳孔便这么直接而又兴味的朝长月望着。

长月说得也极为直白,并无半分的婉转,此际心下略有嘈杂,加之着实对这妖异之人方才之举不赞成,甚至积攒着怒意,是以言道出这番话,她的确想稍稍打击一下这妖异之人自得而又自恋之心。

只奈何,这话一出,似是并未什么效果,他依旧笑得懒散随意,薄唇勾着一抹完美的弧度,兴味盎然,却又邪肆妖娆,仿佛一点都未将她的话放于眼里。

长月也深眼凝他,不躲不避,待沉默等候半晌后,他终于是慢腾腾的出了声,“那丑陋的老妈子对本宫不恭,甚至还敢在本宫面前索得巨银,如此势力而又猖獗之人,本宫教训她一番,出出心头的恶气,难不成还错了?再者,长月公主方才那番话,说得也稍稍在理,只不过,长月公主倒是低估了本宫的精明,呵,本宫为何要用自己的双拳去敌百人,千人,或是万人?直接杀人,多无趣呢,依照本宫之性,若这京都谁人敢领军围攻本宫,本宫不会与他明之交锋,而是会在暗处,毁他亲眷,再毁了这整个京都城来平本宫之怨,倒也尚可。”

长月着实不敢恭维他这话,却是被他折返振振有词甚至嚣张的姿态给气得难以排遣。

她脸都有些气白了,只觉与这人张狂的人言谈,无疑是对牛弹琴,毫无意义,只因这人着实是自恋到了一定境界,甚至倔强如牛,无论你怎么说,都不会将他说通。

长月暗自叹着气,努力的深呼吸几口,随即便沉默下来,不愿再多说。

奈何榻旁妖异之人却无意放她休息,懒散柔腻的再度开了口,“才言道几句罢了,长月公主这般态度,可是烦腻本宫了?”

他嗓音懒懒散散,缓慢至极,但里面的兴味与质问之意,却是有些明显。

长月皱眉,心下更是低怒无奈。

这妖异之人,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在他面前,唯有顺着他,哄着他,纵是装模作样的顺从他,他也会心情大好。

长月默了片刻,终归是抬眸,低沉的目光朝他落来,只道:“长月岂敢对宫主烦腻。”

说着,语气稍稍增了几分怅然与无力,“长月,只是有些东西与宫主想得不一致罢了,是以,才会心有无奈。无论如何,长月自是无权过问宫主之事,但还望宫主听长月一言,这京都城内的人,仍是不可小觑,宫主低调而为,不要太过惹事,才是明智之举。”

“呵。”这话刚落,妖异之人便懒散柔腻的轻笑一声。

长月眉头再度皱了皱,静眼观他,他则是继续道:“本宫只知道,越是软弱,越是低调,外人就会以为你越是好欺负,就亦如这醉仙楼的老妈子,你瞧,流苏死了,便要大肆敲诈于本宫了,若本宫一味低调,岂不是被她算计了去?到时候,别说是那辆马车了,便是本宫身上携带的所有东西,怕是都要被她惦记了去。”

他嗓音依旧缓慢,却也依旧振振有词。

长月神色微变,默了片刻,只道:“醉仙楼老妈子虽势力,但宫主若要拒绝或是惩罚她,方法也多,又何必差扶渊直接将她扔出院墙,若是她摔死了,宫主岂不是得攀上命案。”

嗓音一落,长月凝在他面上的目光也深了几许。

那妖异之人神色浑然不变,慵懒邪肆的道:“扶渊行事,自有轻重。再者,便是当真摔死了那人,这京都城的官卒们,倒也不敢追究本宫责任,这点,长月公主可信?”

长月心下一沉,深眼凝他,不说话。

他兴味盎然的将她面色扫了几眼,微挑着嗓子道:“长月公主可还记得本宫昨夜曾说过要帮你的话?”

长月目光骤然一紧,“宫主有话不妨与长月直说。”

他轻笑一声,这回却是卖起了关子,只道:“长月公主这反应,本宫倒是不喜,竟也无半点惊喜模样。”

说着,在长月眉头皱得更甚时,他终归是慢悠悠的道:“本宫昨夜,倒是去救人了呢。”

这人一会儿说在帮她,此际又在说去救人了,像他这样的人,只要不害别人就已如太阳从西边出来那般不可能了,更别提是去救人了。

长月神色分毫不变,紧皱的眉头也不曾松懈,低沉沉的问:“宫主救谁了?”

他邪肆的目光在她面上扫了几圈,“长月公主何必问得这般直白,你这急性子,本宫倒是得帮你改改。”

他又开始卖关子了。

长月深眼凝他,瞳孔内却是再度生了怒意,正这时,他却是再度出声,“最迟,待得下午,我们,许是就不住这儿了,反倒是要被人当做座上客招待了呢。”

他这话说得有些意味深长,长月仔细听着,却是思之不解。

这妖异之人的心思,历来深沉,她从不曾真正猜透过,甚至于每次都会被他牵着鼻子走,耍的团团转,最后满身委屈与怒意,更还发作不得。

不得不说,重生栽在这妖异之人手里,若这妖异之人无心帮她报仇,她不得不为自己考量,努力的脱离这妖异之人的控制,若是不然,她这条命,怕是早晚丧在他手里。

心思至此,长月稍稍敛神,再度沉默了下来,不言话。

他目光依旧落在她面上,似是觉得有些无趣了,“长月公主今儿身子感觉如何了?”

长月心生冷嘲。

还能如何,昨夜这人出去故意不关门,让她吹了一夜的寒风,纵是手臂及掌心的伤稍稍好了些,但头脑却是发晕,显然是受凉了。

长月冷眸扫他,仍是不说话。

他目光在她面上流转几分,勾唇笑了,“长月公主既是不言话,想来,你身子也好了不少。此际,本宫倒也有在外赏花之兴,不如长月公主,陪本宫一道出去?”

长月心下一沉,终归是出了声,“宫主昨夜离开,并未合门,长月吹了一夜冷风,受了凉,是以此际,长月怕是无力陪宫主出去了。”

“是吗?”他装模作样且煞有介事的问,说着,假惺惺的盯她几眼,又道:“这么说来,长月公主受凉,倒也有本宫责任呢,今儿本宫那十两银子,本是要赏给那醉仙楼老妈子的,但未能赏出去,不如,本宫便将那十两银赏你,以作体恤,如何?”

长月神色再度沉了半许,低沉道:“多谢宫主。”说着,眸色微动,话锋一转,“长月如今身子不适,练武也受了阻,宫主医术高明,不如,宫主再帮长月医治一番?毕竟,宫主也想尽快将长月磨练出来,而长月此番受伤受寒,也因宫主间接而起,想必,长月此番所求,宫主定能答应,是吧?”

他眼角稍稍一挑,似是未料长月会这般问,只是他却并未怒,面上的兴味之色也未消散,而那异色的瞳眸,便这么一直朝长月落着,毫不避讳的打量着,但就是不说话。

长月强行按捺心神,坦然观他,目光也直白冷沉,全然不避。

两人皆未言,无声对峙,周遭气氛,也再度低沉压抑了不少。

半晌,妖异之人终于轻笑一声,慢悠悠的道:“长月公主既是都这般说了,本宫若不为你医治,倒也显得不近人情了,只不过,本宫此番又帮了你,长月公主,该如何报答本宫?”

长月答得冷沉而又直白,“长月这条命都是宫主的,宫主还想要长月如何报答你?”

他兴味盎然的道:“话虽如此,但,本宫此际对长月公主,倒是当真有个要求。”

“宫主请说。”长月深眼凝他,嗓音平寂。

他懒散道:“接下来几日,无论发生什么,本宫想让长月公主保证,定忍耐心绪,掩藏好心思与身份,安分守己,莫要给本宫,惹事,而本宫有用得着长月公主之处,自会知会你,是以,长月公主也无需揣度本宫心思,费神费力,倒也不讨好。”

长月心底陡然生了几分复杂。

这些日子中,一直都是这妖异之人在高调行事,肆意的惹着麻烦,而今,他却是要她安分,忍耐心性甚至隐藏身份,虽令她诧异,但她也突然确定一点,这人入这京都城,定有额外打算或是算计,亦或是,如她以前揣度的一样,这人胃口大得很,此番入得大昭京都,许是仅是明着打着赏玩的幌子,而暗地里,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意在这……整个大昭京都,或是整个大昭。

心思至此,长月神色蓦地颤了一下。

她沉默片刻,却并未回答他方才之话,反而是心底突然想到了一些东西,忍不住开门见山的朝他问:“今日流苏之死,可是与宫主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