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 突然撞人

这妖异之人话语之意,是说在萧意之眼里,他将她当成了明月的影子?

那萧意之,竟是将她堂堂一国公主,当成了一介风尘之女的影子,甚至,与她慕容长月阳奉阴违,无情迫害,待她惨死后,他就直接与那风月之地的妓子明月在一起了?

长月满心起伏,嘈杂不定,一股子浓得化不开的悲怒骤然袭遍全身,令她骤然间惨白了脸。

曾经儿时的陪伴,曾经所谓的青梅竹马,曾经所置信的感情与爱意,到了最后一刻,才知是一场空付,甚至到了此际,她才这般刻骨惊痛的知晓,那萧意之,竟是金屋藏娇,她慕容明月爱他念他,最终,却不过是萧意之与这明月妓子之间的绊脚石,那些所有所有的情感与付出,皆不过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呵,可惜,可叹,可怒,更可悲。

长月袖中的手,早已紧握成拳,神色怒意浓烈,此际,竟是恨不得将那萧意之与明月全部杀了,彻彻底底的碾碎。

那萧意之啊,竟是欺了她这么多年,如今,国仇家恨本是不共戴天,却不料这所谓的感情,不仅虚假,更还夹杂着另外一人。

那萧意之,竟是,竟是欺她到了这种地步!

“长月公主,此际恨吗?”正这时,软榻上妖异之人慢悠悠的出了声,嗓音依旧邪肆魅然,兴味中透着几分调侃与审视。

长月紧紧垂眸,不言话。

他懒散轻笑一声,继续道:“本宫早就与你说了,要想稳然立足于世,便该无情冷血。呵,而今大昭江山易主,即便这片江山是你父皇曾经守候过的,但如今,也是变了。这大昭江山若是空前盛世,你那些仇人,便安枕无忧,若是这大昭毁了亡了,你那些仇人,才可一败涂地。”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勾唇而笑,继续道:“这大昭江山,早与你无关,纵是毁在了你手上,你也不过是报仇之为罢了,再者,恨那惠王金屋藏娇吗?恨他欺你瞒你甚至将高高在上的你当做别的女人的替代吗?若长月公主,当真还有半点骨气,那便,将你心里那点对大昭惠王残存的好感,彻底毁绝,从而,一味的去恨,去复仇,去,杀人。”

他嗓音极慢极缓,然而语气中的调侃与蛊惑之意却是极为明显。

长月却是听进去了,神色也跟着他的话语越来越深,直至最后,她周身似乎都快要炸开一般,所有的怒意层层堆积,难受至极,却又无法派遣。

她的确是恨透了萧意之,而今见得那明月,她则已是将心底那点对萧意之残存的感觉彻底的抛却了。

十几载的陪伴,青梅竹马的纯然,却终究抵不过权势的利惑,而她慕容长月,与他相伴十几年,却终归抵不过一个风尘妓子。

心思至此,复杂与怒意层层交织。

长月苍白着脸,连薄唇都有些微颤,眼见那妖异之人薄唇一启,似是又要言话,她眉头骤然一蹙,瞳孔也当即一缩,却是突然间极为抗拒的听下去了,只道:“宫主无需再多说,是非如何,长月已是明了。还望宫主给长月一些时间,让长月思量一下,再给宫主满意的答案。”

他修长的眼角稍稍一挑,异色的瞳孔便这么懒散魅然的朝她打量,并不言话。

长月则是垂眸下来,再度道:“宫主该去流苏姑娘屋内了,长月,便先告辞了。”

这话一出,也未待他同意,长月已是转了身,干脆迅速的朝不远处的屋门而去。

此番离开,身形慌张,无疑像是在刻意的逃离。

是了,情绪波动太大,愤怒与酸涩难挡,这本是孱然脆弱的身心,的确是难以消化与接受。本以为,对萧意之紧存恨意,其余什么都无法扰乱她的心神,却是不料,那萧意之好样的,总有本事让她再生狂怒,震惊莫名。

醉仙楼正当热闹。

夜色正好,这灯火通明,娇笑一片的醉仙楼,也最是生意大好之时。

楼梯上,挤满了人,甚至有些急不可耐的男子,竟是在楼梯上便开始对怀中妓子上下其手,两人便这么缠到了一起,旁若无人的开始亲热。

长月眉头紧皱,面色依旧苍白,纵是楼梯上的人极多,但长月却莽莽撞撞,不曾放慢步子,是以一路行来,倒是撞了不少人,惹了不少人的后骂。

长月犹如未觉,一个劲儿的朝前冲,待下得一楼大堂,脑袋却突然撞向一人,那人身子蓦地朝后踉跄了一下,长月身子重心当即不稳,猛的朝地上跌去。

刹那,周遭娇柔嘈杂之声蓦地止住,片刻,当即有抽气与惊气声响起。

长月极其狼狈的趴在地上,身上骨头犹如散架,剧痛难耐。

她终归是从满心的愤怒中稍稍回神,正要强忍疼痛爬起来离开,不料一双手突然架住了她的胳膊,猛的用起力来。

那力道极大,长月一时触不及防的愕然,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却被那双手一拎一按,最后死死的将她按着跪在了地面。

“主子,此人对您不恭,可要交由大理寺处置?”刚烈刻板的嗓音,不曾有半分的音调起伏,平寂得就像是枯井飘出来的鬼音,骇人凉骨。

长月膝盖磕地,浑身的疼痛未解,一时,本是怒意未消的心,此际更是增了耻辱与恼怒。

她这双膝盖,此生仅跪过父皇与母后,却是从不曾跪过其它。

而今,她则是被钳制着大庭广众的在风月楼子里下跪,这种耻辱于她而言,自是不可忍受。

长月怒急攻心,此际竟也顾不上不惹事的初衷了,手掌当即动了内力,蓦地朝压着她肩膀的那双手打去。

仅是刹那,掌风而出,似是竟了压制她的人,那人下意识松口避开,长月则是趁势爬起,蓦地闪至了一边。

待浑身戒备的朝那压制她的人望去时,只见那人一身家仆装,容颜刚毅,目光无情狠烈,然而他腰间那只玉佩上,却醒目突兀的印刻着一个‘惠’字。

长月微怔,奈何那人却瞳孔一缩,掌心一抬,顿时要朝她这便挥掌而来。

长月眉头一皱,只觉此人气势强大,她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待心底迅速权衡一遍后,长月正欲朝后退至人群之中,从而闪身离开,不料还未动作,那家仆之人也还未来得及靠近,一道平静无波的嗓音应时响起,“青枫,退下。”

如玉浑厚的嗓音,磁性而又醇然,亦如山间清泉微微流淌的声音,又像是珠帘闭合,珠玉微撞的微微脆响。

这声音,着实是太过好听,清冽纯然,虽话语平静,语气也并未带什么感情,然而,却让人无端觉得和煦如风,飘如神祗。

随即,周遭赞叹声四起,惊艳不觉的嗓音也四下皆起。

仅是片刻,有人带头呼道:“惠王爷当真是良善任意,这貌丑之女明明撞了他却是不计较。”

这话尾音未落,当即有人附和,但也有人道:“醉仙楼何时出了这么个貌丑婢子,冯妈妈怎么选的人,这样的女人也让她登入醉仙楼?”

“嘘,这位兄台你小声点,没准儿这母夜叉是来这楼子寻她那出来寻欢的相公,你若是再大点声儿,若让她那偷腥的相公知晓她来了,怕是要吓得屁滚尿流。”

“屁滚尿流应是不会,这女人生得这么丑,没准儿她那男人早就想休她了,又怎会怕她!”

一时,嘈杂之声四起,众说纷纭,但统一皆是在调侃与嘲弄。

长月僵立在原地,面色早已惨白。

心底的怒意堆积,然而在这一刻,却是复杂难耐,满心惊痛,身子,骤然开始瑟瑟发抖。

方才那男子的嗓音,醇厚而又清冽,众人皆赞,然而唯独她,将这幅嗓子恨到了骨子里。

在周遭肆意的调侃与冷嘲声中,长月终于是抬了眸,目光微挪,瞳孔内,便映出了一张俊美如玉的面容。

这面容,俊逸而又精致,美得朗润如玉,更美得仙逸醇然。此际,这男子正着一身白衣,墨发一丝不苟的束着,整个人清朗卓绝,却让长月浑身越发的颤抖。

她就这么直直的盯着他,极怒极沉的盯着,浑身早已气得激得抑制不住的发抖。

长月袖中的手,也再度紧握成拳,甚至于,蠢蠢欲动,然而还未动作,那一身白衣的男子突然出了声,“方才相撞,想必姑娘非有意。”

说着,嗓音稍稍一顿,待片刻,转了话锋,“不过是小事一桩,姑娘不必上心,你退下吧,去忙你的。”

朗润柔和的嗓音,虽语气并无温度,但却依旧悦耳。着实是让不知他真正蛇蝎心思的人,皆以为他是个宽以仁慈之人。

然而长月却脑袋一白,心口的怒意骤然喷薄,她突然间红了眼,抬掌而动,当即要跑着朝前方那白衣之人恶狠狠的袭过去时,不料足下刚动一步,身后裙角却是被人一拉,正待长月前进不得时,身后的衣裙再度被人朝后一扯,长月一惊,身子猛的抑制不住的朝后倒退,最后恰好撞入了一方兰香温和的怀中。

“本宫方才倒是瞧得清楚,明明是这位公子撞疼了本宫的美人儿,怎大家要颠倒黑白的说本宫的美人儿撞了这位公子?”正这时,一道懒散邪肆的嗓音慢悠悠的响起,却是让周遭之人调侃冷嘲的笑出声来。

“这般女人若在这位公子眼中称得上美人儿,那这位公子的欣赏之力,着实令我们打开眼界了。”有人嬉然而笑,讽刺出声。

长月被人困在怀里,动弹不得,即便他仅是用一只手困她,她却全然无法挣脱开。

此际不用抬头朝困她之人观望,也知这人是那妖异懒散之人无疑,只是,他不是要去流苏的屋中吗,怎来这一楼大堂了?甚至,甚至还这么恰到好处的禁锢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更让她无法朝那前方的白衣人拼死袭击。

此际,周遭嬉笑盈盈,讽意浓烈。

长月突然停住了挣扎,神智稍稍清醒,待彻底反应过来,这才觉得鲁莽而又哀凉,自嘲而又悲辱。

曾经金枝玉叶的自己,方才,竟被那家仆压着朝这不共戴天之人下跪;曾经,风华绝然的自己,神智容貌被世人传得倾城无方的自己,此际,却是被人堂而皇之的唤作丑女,笑她讽她,这种感觉,再度让她体会到了从云端跌落泥地的感觉,强烈,而又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