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忍不住朝身旁之人望来,却见他嘴角噙着笑,整个人都懒散风华,那精致的眉眼中都透着数不尽的风华。
这妖异之人突然对楚灼亲事这般关心,甚至还推荐他的妹妹,她慕容长月在灵御宫也算是呆了些时日,何时听过这妖异之人有个妹妹了?
显然,这妖异之人心思不浅,突然整出个妹妹怕是要拉拢楚灼,只可惜,楚灼这样的人,虽正气纯然,心思没那么多弯弯拐拐,但也不是能随意糊弄之人,若要将他当做傻子,莫不是想得太过天真?
“在下知公子好意,只是,缘分这东西,楚灼,还是想凭自己去遇见。若是当真遇不见,便也是楚灼运气,楚灼认命便是。”半晌,楚灼终于是低然出声。
嗓音一落,他目光一聚,直直的朝火堆对面的妖异之人望着。
而那妖异之人,修长的眼角则是稍稍一挑,正要言话,长月眉头一皱,先他一步出了声,“宫主,鱼已烤好,先吃吧。”
他后话也噎住,眼角倒是极为难得的抽了抽,随即扭头朝长月落来,凝了几眼,却也未怪罪长月阻他话之意,反倒是轻笑出声,懒散魅然的道:“本宫倒是要美人儿喂本宫吃。”
他满面笑容,看似大度谐和,却不过是只笑面虎。
长月抬眼回望着他,心下自是知晓这人又在变相惩罚于她,只是这种惩罚,于她来说倒也无伤大雅,是以待默了片刻,她便回眸过来,一言不发的拿起烤鱼细杆朝他面前一凑,待将烤鱼杆杆头的烤鱼横在他唇下时,长月淡道:“宫主,趁热吃吧。”
他倒也配合,懒散轻咬一口后,极是雅致慢腾的咀嚼,待咽下后,他目光朝对面的楚灼望来,勾唇笑道:“鱼味倒是不错,楚将军,你也尝尝。”
楚灼稍稍敛神一番,点了头,随即拿起了烤鱼杆,朝杆头的鱼咬了一口,神色也稍稍一变,最后忍不住赞叹道:“添加了牡丹香料,这鱼的味道着实特别。”
“呵,若楚将军喜欢,便多吃些。”妖异之人出了声,待嗓音一落,就着长月举来的烤鱼继续轻咬。
整个吃鱼的过程,这妖异之人与楚灼皆默契的未说话,楚灼吃鱼姿势,也略微豪放,且胃口也极佳,几口便已吃下了一整条鱼。
“楚将军,不必拘礼,再吃些。”妖异之人再度应时出声。
楚灼略微尴尬,却并未拒绝,点了头,随即重新拿起了一条烤鱼食用。
今日这烤鱼之宴,楚灼一气之下倒是吃了四条,而妖异之人,则是一条。长月伺候妖异之人半晌,待他终于腹饱,长月便缩回手来,目光朝已挪至火堆一侧的剩余三条烤鱼扫了一眼,随即自顾自的伸手,准备去拿其中一条自己食用。
正这时,妖异之人慢悠悠的出了声,“扶玉,将这剩余的烤鱼包好,送给楚将军在路上吃。”
长月的手僵在了半空,目光朝那妖异之人望去。
妖异之人则是回望着他,笑得柔和魅然,“还不去马车内拿些纸张出来包上这些烤鱼?”
他嗓音懒散,却犹如命令,长月心下蓦地涌动,突然便升腾出了半分怒意。
只奈何,楚灼当前,她若是抗逆与他,这妖异之人失看面子,保不准日后会怎么整蛊她,长月默了片刻,心绪起伏,却是缩回了手来,而后稍稍起身朝准备回车内拿纸,只奈何,待她站起来后,目光有意无意的朝那楚灼望去,却见他眉头稍稍一皱,目光垂落,并未朝她望来一眼,甚至也怪异的不曾出言拒绝。
再怎么衣冠楚楚,关键时刻,仍是有些自私的。这不,连着看似光明磊落的楚灼,此际竟为了几条烤鱼而屈就,甚至也不曾大方且有风度的出声拒绝,反倒就这么沉默着接受了。
他不是见着她就紧张么,不是温和有礼么,此际她慕容长月毫无吃上半点食物,他便要全数将这烤鱼默认着收走呢。
心思至此,讽意丛生。
长月干脆的转了身,朝不远处的马车而去。
待行至不远,后方扬来楚灼略微低沉的嗓音,似是有些复杂,又有些僵硬,“多谢公子了。这烤鱼味道极好,在下的确十分喜爱。只是,若在下将这些烤鱼带走了,扶玉姑娘吃什么呢?”
长月冷笑,他这时候倒是假心假意的问起这话来了。
奈何,那妖异之人历来不是善类,挑着嗓音慵懒随意的道:“不劳楚将军挂记。马车内还有些干粮,扶玉吃那些便可。”
妖异之人这话落下,楚灼便未再说话了,显然是无声的点了头。
长月面色更冷,唇瓣上的冷讽不曾消却。
待在马车内拿好宽纸后,便收敛了唇瓣上的讽弧,转身而回,随即坐定在火堆边,将那三条剩余的烤鱼严实包好,朝楚灼递去。
他似是有些尴尬,更有些愧对,目光竟也不曾迎上她的目光,仅是落在她侧脸,缓道:“多谢扶玉姑娘。”
嗓音一落,伸手将烤鱼接过,最后又朝妖异之人继续道:“也多谢公子。”
“谢倒是不必,难得楚将军喜欢这鱼,也是本宫之幸。”妖异之人轻笑一声,嗓音如常懒散,说着,眸色微动,嗓音也稍稍一转,“楚将军到了那大昭京都后,不知会逗留多久?”
楚灼缓道:“在下的家也在京都,此番回京除了受封之外,还想陪陪家人,是以,在下许是会在京都逗留半月。”
“甚好。本宫此行的目的地,也是大昭京都。想来,本宫一行游山玩水的过去,待入得京都城后,没准楚将军还未离开京都。”
楚灼似是略微诧异,随即微微一笑,缓道:“如此也好,在下本还说此番一别,日后相见便是难了。若公子一行入得大昭京都后,还望务必来在下府上,在下定好生招待,那时候,再与公子好生叙旧畅聊。”
妖异之人点了头,笑得极其灿然。
楚灼也垂眸下来,伸手稍稍理了理衣袍,随即缓道:“时辰也不早了,在下倒该告辞了。”
“此番一聚,时辰着实太短,待日后,我们便在京都相聚。只是那时候,楚将军可莫将本宫拒之门外便可。”
“岂会。”楚灼忙道。说完,稍稍站起了身。
妖异之人懒散点头,随即慢腾腾的起身。
“今日一别,公子,扶玉姑娘,后会有期。”楚灼缓道。
长月也起身站了起来,漠然的朝楚灼点了点头。
“好,楚将军一路顺风,后会有期。”妖异之人也懒散缓慢的出了声,嗓音一落,目光则是一直朝楚灼落着,异色的瞳孔内满是笑意。
楚灼点点头,也不多言,而后干脆的转了身,待行至不远处的马旁,他先是将烤鱼放入掉在马上的包袱内,随即潇洒上马,举鞭而挥,毅然迅速的策马而去。
长月的目光一直凝着楚灼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那条官道深处,她才回神过来,待视线稍稍一转,便见身侧妖异之人正兴味盎然的望她。
行车半日,也未吃点东西裹腹,长月如今,的确是有些饿了,而对这嬉笑无情的妖异之人,也无半分耐性去应付。
她挪开了目光,凝向了别处,冷沉道:“用几条鱼拉拢楚灼,又旁敲侧击的惩罚了长月,宫主如今,可满意?”
他轻笑出声,挑着嗓子问:“生气了?”
长月着实不愿理会他,她是否生气,他会不知?
“不敢。宫主想要如何,长月也自当配合。”说着,话锋一转,“长月如今可否回马车吃些点心了?”
他并未回话,依旧是兴味带笑的望她。
长月终归是再度转眸朝他望来,低沉着嗓子再度问:“长月可否回马车了?”
他眸色微动,妖异修长的眼角稍稍一挑,随即点了头。
长月也不多说,转身便干脆朝不远处的马车而去。
待上得马车后,那妖异之人也跟着上来了。
长月并未理会他,待在马车内坐定,随即自顾自的就着矮桌上的糕点食用,稍稍噎住了,便借着那妖异之人喝过的茶盏饮水。
整个过程,坐在矮桌对面的妖异之人一言不发,就这么懒散带笑的观她,直至长月停了手,再抬眸朝他望去,他才慢条斯理的伸手理了理墨黑的头发,一举一动都透着几分说不出的悠然与魅惑,随即,他薄薄的唇瓣一启,漫不经心的嗓音道出,“烤鱼味虽好,但,却不适合长月公主食用呢。”
他再度说起了这事。
长月冷笑,随即将目光挪开,淡定静默,不言。
不多时,他继续慢腾腾的出了声,“那烤鱼,本宫可是特地为楚灼准备的呢,鱼味特殊,自是不简单。呵,本为简单试探,但那楚灼,着实不是个等闲人物呢。”
长月神色微动,心下略有起伏。
待默了片刻,她终于是出了声,“宫主此话何意?”
他勾唇轻笑,似是笑得不轻,“长月公主冰雪聪明,连这都猜不透?”说着,嗓音一挑,“本宫何曾对某个人这般大方热络过?楚灼今儿吃本宫几条鱼,若不拿点东西来还,本宫岂能让他这般容易离开?”
长月神色蓦地一沉,低沉道:“宫主方才说,鱼味特殊,并不简单。宫主之意,可是对那烤鱼下毒了?”
他轻笑一声,“下毒倒是下三滥手法,本宫倒是不耻。本宫不过是在那烤鱼上暗中下了蛊罢了。”
长月眼角抑制不住的抽了半分,待按捺心神一番,又沉默片刻,心底的怒意与不平也稍稍缓和不少,只道:“宫主说要拉拢楚灼,你所谓的拉拢之法,便是对楚灼下蛊,企图以蛊控制?”
他慢悠悠的道:“计划本是如此,但那楚灼,倒也并非等闲,并不上道呢。”
长月神色微变,淡道:“楚灼已吃下好几条鱼,怎会未上道?”
他修长的眼睛弯得极是好看,俊美妖异的面上也魅然风华,整个人都透露出几分邪然而又慵懒之意,“年纪轻轻便能当上骠骑将军,若没点城府与本事,倒也不实。本宫先前,倒也小看他了,只是,后来他不曾阻拦本宫将鱼送他,即便倾慕你,也违背心意的未将这烤鱼留给你,你倒是说话,那楚灼,是不是早已发觉烤鱼有异了?是以略微心疼你,故意未将那烤鱼留给你?呵。”
长月怔了一下,心绪骤然起伏。
她倒是没料到,方才不过是心平气和的三人吃鱼,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楚灼与这妖异之人,竟也会生出这么多心思,更称得上是暗中斗智斗勇,着实令她不曾想到。
“楚灼即便已发觉烤鱼又异,但仍是吃了几条,宫主之计,也算是得逞了。”长月默了片刻,再度低沉出声。
那妖异之人慢腾腾的道:“既能吃下去,倒也有吐出来的办法呢。”
说完,朝长月勾唇而笑,慵懒而又随意。
长月眉头再度一皱,着实不知此人心思究竟为何了。
“若楚灼有吐出来的本事,那宫主今日这烤鱼宴,岂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捞着?”长月深眼凝他,低沉沉的问。
这妖异之人心思缜密,怕是历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而今楚灼若真未上当,他今日之局,岂不是白设了?
心思如此,长月垂眸下来,心下沉浮。
不多时,那妖异之人勾唇而笑,懒散道:“岂会是什么都捞着?楚灼不是许本宫京都相聚之诺了吗?再者,楚灼的软肋,本宫也了如指掌了呢。”
长月神色微变,冷沉问:“楚灼有何软肋?”
那楚灼表面正气直然,却能发觉那烤鱼有异,甚至还能不动声色的吃下,与这妖异之人客气周旋,就凭此,便知那楚灼并非等闲之人,着实不可小觑。
像他那样的武将,软肋何在?
长月正思量,对面妖异之人再度出了声,“楚灼的软肋,便是,擅怜香惜玉,呵,特别是对长月公主最是怜香惜玉。”
长月神色一沉。
他似是兴致极好,轻笑出声,讽道:“还说什么无意成亲,却终归不过是未遇上心仪之人罢了。”说着,嗓音稍稍一挑,“长月公主不是想对付大昭惠王与新帝吗?”
长月瞳孔也骤然一缩,蓦地抬眸,深眼迎上他异色瞳孔。
他笑得慵懒,纵是满眼笑意,然而那瞳孔深处,却是无波无澜,深邃无底。
“楚灼,如今可是大昭骠骑将军,英勇善战,国之栋梁呢。不知长月公主对这国之栋梁,可有什么想法?”他意味深长的问。
长月心下起伏不定,复杂之感也层层开始涌动。
是了,楚灼年纪轻轻便已是骠骑将军,国之栋梁,新帝极为重视他。若,楚灼一毁,亦或是楚灼生了二心,并从中作梗的话,大昭江山极可能不稳,而那新帝,也定然焦头烂额。
只不过,她慕容长月复仇,从不曾想过以大昭江山来作为垫脚石,楚灼可拉拢,可毁,但独独不可让楚灼从中作梗的坏了大昭江山才是。
只要,只要楚灼死了,毁了,那大昭江山若是被邻国吞没,也只怪如今的新帝不得人心,朝中人才不足。
长月默了半晌,才回神过来,待抬眸,依旧见对面的妖异之人正深眼凝她。
“宫主方才之言,长月也想过了。”说着,嗓音稍稍一顿,神色一敛,待片刻后,长月低着嗓子继续道:“若长月当真是楚灼软肋的话,长月,愿出面为宫主拉拢楚灼。只要,只要宫主以后看稳楚灼,不可让楚灼对大昭不利即可。”
待嗓音一落,那妖异之人便漫不经心的出了声,语气略微夹杂着半分赞赏,“长月公主果然是心思玲珑,方才之言,既顺从了本宫欲收纳楚灼之意,又为自己考量了一番。只不过,你不让楚灼对大昭不利,着实是愚昧之举。你若想尽快报仇,这法子,便是拉拢楚灼,让楚灼与邻国勾结,里应外合的灭了大昭。那时候,不止是大昭新帝与萧意之,所有人,都可为你父皇与母后陪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