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楚灼婚事

说着,他便站了起来,缓步朝这般过来。

待站定在长月身边,楚灼神色微动,继续道:“公子内力过人,想来也是武艺卓绝。不知,公子可是出自武林世家?”

楚灼嗓音带着几分不曾掩饰的敬仰,却似是不曾有半分的戒备与怀疑。

长月淡然抬眸,扫了他一眼,待正垂眸下来时,身侧妖异之人则是轻笑出声,“本宫不过是出自山野之地,经营着一家武馆罢了,呵,这用内力震鱼,不过是取巧而为,难登大雅。”

说着,眼见楚灼又要说话,他话锋懒散一转,“楚将军,如今这鱼也有了,不如,我们此际便上岸去烤鱼,可行?”

楚灼并未拒绝,缓然点头,只道:“也可。不如公子与扶玉姑娘先行上岸,待在下将鱼竿与凳子归还后,便及时过来。”

“行。”妖异之人慢悠悠的道了一字,嗓音一落,目光朝长月示意一眼,而后慢腾腾的转身朝前。

长月捧着鱼,转身跟随,周遭冷风浮动,而她那捧着鱼的双手,也早已冻得通红,突兀而又狰狞。

待上得岸时,扶渊等人已是搭好了帐篷,甚至还生好了火堆。

长月将鱼全数交给了扶渊,扶渊接过,便自行到不远之处清理鱼去了。

天寒地冻,冰河宽广,而岸边的树木也光秃荒芜,毫无半分生气。

冷风浮动中,长月静站在岸边,也不打算入那帐篷内与那妖异之人大眼瞪小眼,奈何仅是在原地站了片刻,便已有人过来传唤,“扶玉姑娘,宫主吩咐您入帐去。”

长月回神,目光朝那人扫了一眼,心底微沉,只道:“不必了,你过去回禀宫主,就说,冰河景好,扶玉想在这岸边多站会儿。”

那人眉头一皱,却是不动。

长月也不理会他,兀自回眸过来,放眼将目光落在前方宽广的冰河上,瞧着那河面上或垂钓或来回走动的人。

不多时,冷风簌簌里,有懒散轻微的脚步声扬来。

长月眸色微动,不言不动。

仅是片刻,身后靠近之人已站定在了她身边,懒散兴味的嗓音扬来,“本宫倒是头一次听说,这荒芜的冰河,竟也算得上景好。”

他嗓音卷着调侃,有意搭话。

长月则是知晓的,这人独自呆不得,只要独自呆着,便会无聊,是以,纵是她慕容长月不如花瑟那般温柔,不如宿倾那般爱他,但却是性子执拗僵持,是以他才会觉得甚是有趣吧。

“冰河之景,虽荒芜,但河上之人,却是人生百态。”说着,目光朝他望来,迎上他那双修长的眼,继续道:“宫主难得不觉得,这冰河上的人,虽不如灵御宫人那般活跃,但,却真实?”

他修长的眼角稍稍一挑,轻笑出声,慢悠悠的道:“真实倒是真实,只不过,倒也无趣。”说着,话锋稍稍一转,“扶玉美人儿今儿看戏也看得久了,你倒是与本宫说说,你对那楚灼,感觉如何?”

长月淡然垂眸下来,只道:“不如何。”

“美人儿这话之意是?”他懒散出声,依旧在兴味盎然的刨根问底。

长月顿时有些无奈,只道今儿若是不与他说明白,想必这人定会一直纠缠了。

心思如此,长月默了片刻,才稍稍敛神,低道:“扶玉当时在冰河上便与宫主说过了,楚灼再好,也是扶玉不耻之人。为扶玉的仇人卖命,护那反贼江山,扶玉,岂会对他生有好感。”

他兴致似是大好,笑得也略微畅然。

片刻后,他再度出了声,“如今大昭新帝,虽是你仇人,但这大昭江山,却依旧是以前的大昭江山。扶玉美人这般恨楚灼,难不成,楚灼不守护这大昭江山,任由这大昭江山被邻国吞没,如此,扶玉美人儿便高兴了?”

他问得懒散,然而那双异色的瞳孔,却隐隐透出几分深沉与微光。

长月眉头一皱,着实不知他这话究竟是在为楚灼开脱,还是在旁敲侧击的说她狭隘。

是了,大昭江山虽易主,但这大昭山河,仍旧是以前父皇苦心守护着的山河,她并不愿看到大昭被邻国吞没,却又见不得那大昭新帝主宰着盛世江山。

这妖异之人的话,的确激起了他心头的矛盾,只奈何,她也并非圣贤之人,这大昭江山也并非她父皇的江山了,是以,只要那大昭新帝驾崩下台,这大昭江山便是被邻国吞没,她也不会觉得半分可惜。

毕竟,父皇已不在,大昭江山也成了别人家的,如此,这大昭是否灭亡,又与她慕容长月有何干系!

“大昭江山早已易主,扶玉也与这大昭江山再无半点瓜葛,这大昭江山是否灭亡,也与扶玉无关。”半晌,长月才低沉冷然的出了声。

他并未立即回话,反倒是隔了片刻,才慵然道:“扶玉美人儿这话,本宫倒是爱听,呵。你越狠,言语越无情,本宫,便越是喜欢呢。”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既然你也说这大昭江山与你无关了,如此,若本宫有计划让着大昭覆灭,你可愿助本宫一臂之力?”

他问得懒散平静,犹如随意道出的玩笑,然而这话,却令长月心底抑制不住的颤了一下。

要帮这人灭了父皇以前曾苦心经营的大昭?

长月神色僵住,一时道不出声来。

片刻,身侧之人再度慢悠悠的问,“怎么,扶玉美人儿又狠不下心了?”

长月抬眸,冷眼观他,只道:“扶玉虽不惜大昭。但,大昭能覆灭在别人手里,却独独不能覆灭在我的手上!”

嗓音一落,长月便垂眸下来,心底起伏,复杂之感也层层涌动。

大昭可被邻国吞灭,也可被别人夺去,但,她慕容长月,纵是恨透了萧意之那帮人,恨透了当今新帝,但她却独独不可覆了这大昭。

“扶玉美人儿,仍是狠不下心呢。不过没关系,以后,本宫定会让你知晓这‘狠心’二字对你来说,绝对是好事。”他慢腾腾的出了声,邪肆张扬的嗓音染着几分强势与复杂,待长月抬眸观他时,他面色却无半分变化,依旧懒散笑得柔媚如妖。

长月神色起伏,凝他半晌后,便挪开了目光,不说话了。

正这时,那冰河上,楚灼已大步而来,他步子迈得有些大,步伐刚毅有力,整个人透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正气。

长月冷盯着他,神色陈杂。

不多时,楚灼已行至了她身边,朝她身侧的妖异之人低缓出声,“方才还鱼竿与凳子,倒是耽误了些时辰,公子莫怪。”

“呵,楚将军客气了。”妖异之人出了声,说着,话锋一转,“鱼已上架而烤,楚将军,不如我们坐在火堆边去,也好等那烤鱼?”

楚灼忙点头。

“请。”妖异之人再度道了一字,随即长指一伸,扣住了长月手腕,拉着她一道朝不远处的火堆而去。

此际,扶渊的确已将鱼全数上架在火堆上熏烤了,略微透着特殊香味。

长月坐下后,便顺势稍稍伸出冻得通红的手在火堆旁烤火,鼻子也稍稍一动,细辨了一下烤鱼的香味,竟也觉得这烤鱼之中,似撒了牡丹花香料,这鱼肉的香味内竟夹杂着牡丹花香。

“这烤鱼之味,倒是香。”正这时,楚灼出了声,嗓音一落,继续吸了一口气,仔细辨别了一下,继续道:“似有牡丹花香。”

长月神色微动,未料那楚灼竟也这么快就辨别出来了。

她稍稍抬眸朝那楚灼望去,他似是已有察觉,突然朝她望来,二人目光相汇,一人冷沉淡漠,一人则是略有微愕与紧张。

仅是片刻,长月便淡然垂眸下来,避开了他的视线。

此际,身旁妖异之人懒散而笑,出了声,“楚将军鼻子倒是灵,这烤鱼着实撒了牡丹花香料。”

楚灼回神过来,再度迅速的扫了长月一眼,随即将目光朝坐在火堆对面的妖异之人落去,缓然有礼的道:“在烤鱼中用牡丹香料,倒是特别,在下第一次听说。”

“第一次听说倒也无妨,等会儿楚将军吃这烤鱼,便知味道极好了。”妖异之人轻笑。

说完,话锋稍稍一转,“想必,楚将军一直驻守边关,倒也孤独,如今你早已过了而立之年,本宫倒是好奇,楚将军家中长辈,可曾为你的亲事而着急?”

他问得坦然而又懒散,楚灼却是怔住,待反应过来,顿时显得有些窘迫。

“不瞒公子,在下一直驻守边关,难以顾及家人。家中长辈虽对在下亲事担忧,但在下,却未有成亲之意。”楚灼出了声。

“哦?”妖异之人嗓音一挑。

楚灼垂眸下来,继续道:“楚灼孤身一人惯了,因常年在外,也无法顾及家人。若哪位姑娘嫁给了楚灼,楚灼定给不了她幸福,会负了她。如此,还不如不成亲,免得害人。”

他说得极为坦然,言语之中,却也隐隐透出几分无奈与坚持。

长月神色微动,再度抬眸朝他望去,却见他低着头,却依旧是满身刚毅,的确像是条坦然直性的汉子。

“楚将军能这样说,许是还未碰上真正喜欢的女子。若你当真碰上了,那时候,即便距离再远,现实再怎么残酷,你,怕是也舍不得放手了。”说着,眼见楚灼抬眸朝他望来,他笑得更是灿然,妖异修长的眸子勾出一道极是完美的弧度,继续道:“就亦如,楚将军爱上了一名女子,深入骨髓,那时候,你舍得她披着嫁衣,投入另一男人的怀?”

楚灼神色略有起伏,似是从未想过这问题,一时竟是有些无措与复杂。

他再度垂眸下来,并未言话,待默了半晌,才低沉道:“若她所嫁的那人能给她安稳与幸福,楚灼,又如何不能放手?”

长月神色骤然一变,心底深处,竟有些空浮,却又有些隐隐的发颤发痛。

楚灼这话,以前萧意之也说过。

还曾记得,御花园内,海棠花下,她轻笑问他:意之,若有朝一日,长月未能与你相守,而是嫁给了另一人,如此,你会如何?

还记得,当时萧意之极其认真的将她望了许久,久得连她都心生愕然,觉得是否是自己这句玩笑有些过了时,而他则是突然执起了她的手,极其认真的朝她道:若真到了那时,若那个男人能给你安稳与幸福,我萧意之,便放手祝福。

她当时一怔,愕然观他。

他眼睛深得似要滴出水来:我萧意之,爱你入髓,只要你安然幸福,我,怎样都好。即便是远远看着你,守着你也好。

曾经的甜言蜜语,令她如痴如醉,彻底沦陷在他的温柔陷阱里,待自己甜得晕头转向,毫无自主时,那俊逸温和的人,那说着爱她入髓的人,却突然间亲手将她推下了地狱。

长月如是想着,神色幽远陈杂,浑身也抑制不住的紧绷起来。

以前与萧意之在一起时,多甜,她如今,便有多怨,以前自己有多爱那萧意之,而今,自己便有多恨他,甚至,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最后将他杀了剁了,以慰亲眷之灵。

“楚将军这般言谈,着实有君子之风。只是,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与其让自己憋屈的活着,还不如恣意畅快的过日子。偶尔,还是要多为自己考量一些呢,若真遇上喜欢的女子了,便该去争,去夺,你若是不去尝试,又怎知人家姑娘耐得住这份寂寞,不嫌弃你远在边关,甚至愿意在府中安分的等你盼你归来?”

楚灼神色微动,不说话了。

长月也稍稍回神,目光朝身侧的妖异之人望着。

却也仅是片刻,那妖异之人转眸扫了一眼长月,勾唇而笑,“扶玉美人儿,你说本宫说得可对?就亦如你来说,纵是本宫出门在外,你也是不嫌弃本宫无法陪你,甚至也愿在府中等着本宫归来?”

长月眉头一皱,心底微愕,倒是未料到这人又将她扯了进来。

她默了片刻,麻木的配合着他的话淡道:“是。”

短短一字,虽无温度,但身侧这妖异之人似是兴致大好,整个人都笑了起来,妖异俊美的面上满是笑容,整个人风华而又魅然,似是给人一种致命的吸引。

大抵是心底冷沉麻木,加之对这妖异之人也有些了解,倒也知晓这人即便笑得灿然满意,但心底深处,怕是无温无情,并无半分的波动。

长月慢腾腾的挪开了目光,不愿再继续观他,只是视线稍稍迂回,却再度与楚灼投来的目光撞上。

这次,他神色并无太大的慌然与紧张,瞳孔深处,却似是蔓延着几分不曾掩饰的认真与羡慕,只道:“扶玉姑娘蕙质兰心,与公子恩爱两合,在下倒是羡慕。只是,楚灼这辈子,许是遇不上像扶玉姑娘这般能在府中安稳等候公子归来的姑娘了。”

嗓音一落,似是有些无奈叹然,随即便朝长月略微一笑,便垂眸下来,不再说话。

“也许时候还未到罢了,楚将军又何必叹息。”正这时,那妖异之人慢悠悠的出了声,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只不过,本宫家中,倒是还有一位未出阁的妹妹,楚将军不妨与家妹见见,没准,家妹便是适合楚将军的人。”

楚灼顿时有些愕然,忙道:“公子,还是不必了,在下……”

他话还未落,那妖异之人已懒散出声打断,“怎么,楚将军是嫌弃家妹?又或者,楚将军钟意之人,是像本宫的扶玉美人儿这样的女子?”

他嗓音极为懒散,邪然魅惑,并无半分质问与怒意,反倒是平和悠然,似云似风。

然而长月一听这话,心口也莫名一紧。

楚灼满面尴尬,后话噎在嘴里,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气氛突然沉寂了下来,略微透着几许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