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绣术被贬

长月僵坐在原地,目光冷沉沉的扫向他那只懒散抓着她袖子的修长指骨,还未回神,便闻他道:“不必了,本宫倒是听闻长月公主不止琴棋书画了得,连这煮茶的功夫也是一绝,不如,此番长月公主便为本宫煮一次茶,待本宫喝得尽兴了,本宫,今夜便一定教会你轻功。”

这人懒懒随意,嘴里调侃而出的话,十句有九句都不是真的。

长月深眼观他,不言不动。

他却是笑得柔腻坦然,薄唇一启,继续道:“本宫历来说一不二,长月公主难不成还要怀疑本宫?”

长月垂眸下来,心生冷意,待默了片刻,才道:“宫主要喝长月煮的茶,自是长月之幸。望宫主稍等片刻,长月出殿去准备一些煮茶工具。”

他这才慢腾腾的松开了长月的衣袖,笑得慵懒,那异色的瞳孔内,却漫出几分不曾掩饰的满意,“如此倒是甚好,有劳长月公主了。”

长月也不多言,仅是抬眸扫他一眼后便起了身,随即慢腾腾的朝不远处的殿门。

待出得殿门后,她缓慢转身为他合上殿门,目光下意识的朝内一扫,便见他正好整以暇的坐在软榻,待她目光触及上他那双修长的眼时,他眼睛再度弯了弯,整个人都笑得柔媚风华。

长月眉头稍稍一皱,干脆的合了殿门,掩了那一掌风华魅惑的脸,心底深处,仍是抑制不住的漫出咋舌。

这灵御宫宫主,着实心思难测,妖魅风华,当真是世上难得的妖孽之人。此人好色,堪称骄奢秽然,然而那言行举止,却又不像是长安街那些逛秦楼楚馆的男子般急不可耐,反而是诸事都是凭心而为,即便与女子亲昵,也是懒散随意,不得不说,这人,虽喜色,但却不沉溺。

亦或是,这天底下,怕是找不出一样东西能让他沉溺,上瘾的吧。

如此,这人是不是完美无缺,找不出半分的弱点与软肋?

心思至此,长月眸色陈杂几许。

正这时,身后扬来一道刚毅冷然的嗓音,“你出来作何?”

长月回神,按捺心绪的转了身,目光迎上立在不远的扶渊,只道:“宫主要喝我煮的茶,是以,还得劳烦扶渊公子差人备上煮茶的工具来。”

扶渊神色微动,却也并未多言,仅是转眸朝身旁的劲装侍卫望来,冷沉吩咐,“去准备一套煮茶工具。”

侍卫忙恭敬应声,小跑而去。

长月朝那侍卫扫了一眼,目光再度朝扶渊落来,淡然凝望。

扶渊眉头稍稍一皱,黑瞳迎上她的,默了片刻,刚毅冷沉的出了声,“还不进殿去?”

长月淡道:“茶具未送来,长月进去,也为宫主煮不成茶,许是还会扫了宫主兴致。是以,长月在这里站着倒是最好,待茶具送来,长月再进去。”

她说得极为坦然,虽话语得当,然而语气却并无半分恭敬。

对于殿中那妖异之人,即便他救过她性命,然而他品行有恶,长月着实对他无好感,而对于这扶渊,接触次数也多,却是并未说上过几句话,再忆起扶渊最初几次像扛东西一样扛她,是以对着扶渊,她也心有戒备与抗拒,仍无好感。

待嗓音落下后,长月便垂了眸,任由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视,也不曾朝他望去一眼。

扶渊也沉默了下来,并未说话,反倒是半晌之后,扶渊冷沉沉的道:“入了这灵御宫,便该对宫主好生服侍,而非抗拒远离,长月公主这傲然性子,倒也该收敛收敛,若是不然,你在这灵御宫,定难生存。”

长月眼角稍稍一挑,倒是未料到这冷性的扶渊竟也会主动与她说这些话。

她按捺心神一番,抬眸朝他望来,嗓音平寂暗沉,“扶渊公子,是在提醒长月,还是在,威胁长月?”

他冷眼观她,只道:“方才之言,不过提醒,长月公主若是不愿听,便当我并未提过。”

长月凝他几眼,心思略有起伏,正要出言,哪知方才那离去的侍卫已是端着茶具小跑归来。

长月蓦地噎住了后话,淡然而立,扶渊也将目光朝那侍卫扫去,刚毅的面色依旧平静。

那侍卫端来的茶具,倒是极为齐全,长月观了几眼,便伸手接了。

扶渊亲自为她推开了大殿殿门,长月在他刚毅冷沉的面上凝了一眼,随即便转眸过来,缓步踏步入殿。

片刻,身后的殿门再度被合上,殿门扬着厚重沉闷的吱呀声,而身后的光线,也一点一点被闭合掩住。

长月心底无端一沉,而后按捺心绪的缓步往前,随即自顾自的在殿中矮桌旁坐定,缓缓将手中端着的茶具一一摆好。

不远处,那懒散倚在软榻上的人懒散随意的出了声,“长月公主离得倒是远,可将矮桌搬过来点,也好让本宫亲自看看长月公主是如何煮茶的?”

他嗓音极为慵懒柔腻,兴致极佳。

长月缓道:“煮茶需得用火,若是离宫主太近,长月怕火光灼着宫主。”

他似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懒散畅然的笑了几声,待长月转眸朝他凝来时,他才风情万种的捋了捋墨发,笑得魅然如风,“本宫历来便不怕火这东西,长月公主尽可靠近便是。”

话已到了这程度上,长月是不过去也得过去了。

长月眉头一皱,心生不畅,就凭今夜此人这种态度,想来今夜是否还能习武,着实是个未知数了。

长月垂眸默了片刻,终归是按捺心神的起了身,缓缓将矮桌朝他移去。

直至挪至他面前,长月才停下来,缓缓坐地,目光也不曾朝他扫去一眼,反倒是直接凝向桌上茶具,开始点火煮茶。

她慕容长月此生,极喜琴棋书画,是以可练就四绝,而这茶艺,却并非她所喜,精于茶道,也是在她意料之外学得的而已。

身为女子,加之金枝玉叶,她喜喝之物,皆是贵重的燕窝或是甜梨汤,对于这茶水之物,她并非极为喜欢,而世人皆道她慕容长月茶艺了得,就以为她喜欢饮茶,却是没人知晓,她慕容长月茶艺了得,却是为了萧意之而学,而精。

只因萧意之喜欢,是以,她便学了。

心底莫名的忆起这些,自嘲与恨意蔓延,长月冷了脸色,手上动作也无端加重几分,奈何刹那失误打翻了茶壶下的油灯,瞬时,茶具蓦地起了火光。

长月蓦地回神,惊了一下,目光触及着矮桌上的火苗子,下意识的便起身后退了几步。

仅是片刻,那本是懒散倚靠在软榻上的男子,慢悠悠的起了身,修长的手指稍稍一抬,端起矮桌上那盆本要煮茶的清水便是一冲。

霎时,矮桌的火苗子倒是熄了,但矮桌上的茶具东倒西歪,湿水一片,便是那极为罕见的上等碧螺春茶叶也被清水殃及,彻底遭殃。

奈何那人却不曾心疼那浸水的茶叶,反倒是脸色微变的凝了凝自己那道被火光略微烧黑的衣袖,而后扬头朝长月望来,薄情一启,懒散缓慢的问:“长月公主可是对本宫不满,是以想趁此机会点火烧了本宫大殿?”

长月这才回神,瞳孔发紧,心底也发着紧。

眼见那人衣袖也稍稍发黑,她神色微动,而后垂眸下来,低沉道:“方才实乃长月之过,但,长月并非故意,望宫主见谅。”

“是否故意,本宫倒也无心揣度。只是,如今茶具已毁倒是小事,但本宫这衣袍也被烧黑了,这,可是大事呢。”

长月缓道:“宫主的衣袖,也仅是稍稍发黑罢了,并未真正烧坏。再者,宫主衣物,想必也该极多,少这一件,并无大碍。”

“你这话倒是错了,本宫衣物虽多,但最喜的可仅有这件,如今它因长月公主的过失而损坏,长月公主,可是该补偿一下?”他挑着嗓音出了声,话语依旧缓慢至极,但语气却是兴味盎然。

长月自是知晓此人又是在愚弄她,奈何此番是她理亏,一时之间,她竟是难以反驳。

她默了片刻,终于是抬眸朝他望来,目光迎上他修长兴味的眼,低问:“宫主想要长月如何补偿?”

他笑得魅惑,“将袖子这一角,重新用布条补上掩住即可。”

他说的这般补偿法子,对寻常女子来说,自是极为容易,然而对她慕容长月来说,无疑是极难的了。

她自小便贵为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是以穿针引线这些事,她的确是从未做过。

长月神色微变,如实道:“宫主,长月并不擅长女红,是以,恐难补上宫主的衣袖。”

他勾唇而笑,“本宫要饮茶之兴,已被你破坏,而今这补衣之事,长月公主仍要扫本宫之兴?没准儿,本宫一不乐意了,便让长月公主亲手给本宫做这么一套一模一样的长袍。”

长月目光颤了一下,心底也陈杂起伏。

正待她沉默思量时,他已是再度懒散兴味的出了声,“这殿中角落的木柜中有针线与布料,长月公主若是想明白了,便开始补吧!”

长月回神,冷沉的扫他一眼,低道:“宫主若是不嫌长月补得不好,长月,便去取针线布料来补。”

他勾唇轻笑,“能得扬名立万的长月公主亲手补衣,即便长月公主针线活儿生疏,本宫,也自不会嫌弃。”

“既是如此,那长月便谨遵宫主之令了。”嗓音一落,已是转身至墙角的柜中取来针线和布料,而后回身行至他身边极为坦然淡定的坐下,随即便开始一言不发的认真穿针引线和减下一小块儿雪白精制的布料。

待一切完毕,她淡然的朝他扫了一眼,而后目光垂向他哪知稍稍发黑的衣袖,手指一动,淡然扯过,随即便就着针线开始穿梭缝补。

整个过程,他皆不曾朝他的衣袖望去一眼,那异色的眸子便这么兴味带笑的一直落在长月身上。

长月也不出声,认真缝补,只奈何她着实不曾做过此事,是以缝补起来,着实吃力,直至好不容易将那块白布缝上遮盖住那白袖的黑迹,却已是用了足足一个时辰。

身旁妖异之人,似是坐得有些累,姿态从最初的懒散倚靠,干脆的换为了平躺,眼见长月终于完工并开始收起针线与剩余布料,他慢腾腾的打了个哈欠,抬袖一观,待目光触及袖上那弯弯扭扭得如同蜈蚣的针脚,他修长的眼睛抑制不住的抽了抽,随即轻笑一声,挑着嗓子道:“长月公主这针线活儿,着实生疏得紧呢。”

长月淡漠观他一眼,不言。

他满眸兴味的再度瞥了瞥袖子,继续道:“想必,本宫若是让长月公主绣一只鸳鸯,长月公主不止绣不出鸳鸯,连只鸭子都绣不出来。”

长月神色微变,默了片刻,终于是出了声,“长月针线活儿如何,方才便与宫主报备过了。而今宫主这袖子也已完工,宫主可是该教长月武术了?”

她再度将话题极为直白的绕了回来,心底却是略有担忧,极是顾忌这懒散随性的妖孽当真又会兴致大好的提出让她绣只鸳鸯出来。

若是当真如此,她今夜,怕是真要将时间全数耗费在他身上,连半点武术都沾不到了。

“本宫说话,历来是说一不二,长月公主今日三番五次的提醒,可是怕本宫耍赖,不教你武术了?”他懒散出声,修长的眼角挑着,却是慢腾腾的坐了起来。

长月垂眸低道:“宫主本是一言九鼎之人,长月自是不会怀疑。”

他轻笑一声,“你这话,怕是连你自己都不信,呵,堂堂公主,倒也学会了撒谎。只不过,你如今这样,本宫倒也喜欢。”

说着,嗓音稍稍一顿,话锋也开始一转,“本宫答应今夜一定要教会你轻功,便绝不食言。你现下随本宫去墨竹林,那里场地好,适合你练轻功。”

他似是心情甚好,嗓音一落,便慢腾腾的起了身,修长的手指再度风情万种的理着略微躺乱的墨发,而后,便抬手朝长月而来。

长月心底逐渐松了半口气,目光微抬,落向他伸来的手。

他笑得魅惑不浅,“本宫方才躺得有些累,长月公主若不扶着本宫去那墨竹林,万一本宫在中途便走累了,怕是要扫长月公主之兴了。”

长月心底止不住的翻涌咋舌。

这般骄奢懒散的妖孽男子,当真是懒到了极点,她着实不知,像他这种人究竟是如何练就一身武术与蛊术,甚至是如何爬上这灵御宫宫主之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