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倾忙暗自拉了拉长月衣袖,长月转眸平静的望她一眼,示意安心。
“长月公主此番,非得要与本宫对着干?”对面男子嗓音一挑,语气并无怒意,反而更是意味深长。
长月垂了眸,只道:“长月岂敢冒犯宫主。长月今日所言,不过是在为宫主考虑,若是宫主也觉得长月胆大包天,或是言语刺耳,宫主,尽可惩治长月,以得花瑟姑娘欢心。”
这话,她说得极为坦然,然而心底深处,却终归起了几分波澜与隐忧。
不过是孤注一掷的豪赌,这心底,自是不会太过坚定与自信。
“长月公主这般有趣,又在为本宫着想,本宫,自也舍不得罚你。”正这时,那妖异魅然之人出了声。
长月抬眸朝他望去,低沉道:“那,花瑟姑娘……”
他勾唇轻笑,伸手将花瑟抚了起来,花瑟委屈紧张的面上浮出半分喜色,随即顺势倒在他怀里,委委屈屈的唤了声,“宫主。”
“美人莫怪今日长月公主说你,她今日之言,也是在提醒你,说来,你若是当真将手伸长一点,没准不用长月公主提醒,本宫便要缩短你的手了呢。”
他说得极为平和,语气卷着几许柔和,然而话语中的无情与森冷之意,却令花瑟颤了颤目光,不敢言话。
他轻笑两声,修长的手指请拍花瑟的脊背,犹如安抚一般,然而再度道出的话,依旧森然无温,“你与长月公主之间的过结,便到此为止。都为灵御宫之人,便和气一点。”
说着,目光朝长月落来,意味深长的问,“你说是吧,长月公主?”
长月淡道:“宫主既是这般说了,长月自是领命。只是不知日后,花瑟姑娘是否对长月怀恨在心,再对长月动手脚。”
嗓音一落,目光则朝他怀中的花瑟望去。
花瑟并未立即出声,待片刻后,她才逐渐抬眸朝她望来,那眸子里沾染着太多的杀意与恨意,却在片刻后被她强行压制了下来。
“花瑟与长月公主皆为灵御宫之人,自该谐和相处。若是长月公主也不计较花瑟,那我们日后,便好生相处,一起尽心服侍宫主。”她说得委婉,语气却有些生硬。
长月淡漠点头,不说话。
那妖异男子懒散道:“如此,便对了。你二人皆为本宫重视之人,便不要自行相斗了。”
花瑟忙柔道:“是,宫主,花瑟记下了。”
男子点点头,目光则朝长月落来。
长月神色微沉,并不说话,仅是淡漠的朝他望着。
他逐渐坐直了身子,轻轻推开了怀中的花瑟,而后终于是将目光落向了长月身旁的宿倾,懒散柔和的唤了句,“宿倾,你这些年过得如何?”
短短几字,并无半分温度,有的仅像是再平常不过的随意问候。
宿倾则是颤了身子,面色陡然一变,薄唇也开始紧咬起来。
长月伸手捏了捏她的手,无声宽慰。
宿倾此人什么都好,性子也直,奈何偏偏到了这人面前,竟活得不像自己了。
“回宫主的话,宿倾这几年,过得,审还好。”宿倾低着嗓子回了话,嗓音一落,抬眸望他。
有些在心底藏了几年的话,到了这一刻,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明明过得孤独,日日思念,到了这刻,却偏偏还要说自己过得还好。
长月不置可否,却也稍稍皱了眉。
这时,主位上的男子再度懒散如常的出了声,“这几年,本宫对你冷落,倒是委屈你了。”
宿倾浑身一颤,欲言又止,却终归仅是摇了摇头。
长月深眸观着那妖异男子,心思浮动。
此番好不容易召宿倾过来,当真为了叙旧?若说这男人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对不起宿倾,冷落了宿倾,欲要重新重视宿倾,这点,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信的。
本是无心,又怎会觉得对不起别人,是以,这人心思,究竟是何?
正思量,那人异色的眼眸微微一眯,连带嗓音都极为难得的增了半分森然,“这几年,本宫知你过得不善,本是想磨练你心性,待你性子真正柔和下来了,再青睐于你,哪知你仍是如以往那般不安分,竟敢动手明目张胆的杀人了。”
长月脸色骤变。
宿倾已是不可置信的望他,惊意难当,“宫主之意,宿倾不懂。”
他眸色微微一转,朝花瑟望来。
花瑟观他一眼,目光微颤,随即按捺神色的朝宿倾望来,低道:“宿倾姐姐莫要狡辩了,今日清晨,我的婢女亲眼见到姐姐将流颜妹妹推下湖了。”
宿倾当即冷沉沉的望着花瑟,情绪也有些收敛不住,“花瑟,你血口喷人!”
花瑟眉头一皱,“宿倾姐姐,花瑟之言属实,宫主也问过我那婢女的话了,也已确定是宿倾姐姐害了流颜。”
说着,话锋微微一转,“流颜妹妹那般安分,宿倾姐姐可是见不得流颜受宫主青睐,是以害了她?”
花瑟在旁煽风点火,宿倾却早已是怒不可遏,她蓦地甩开了长月的手,腾身便至花瑟面前,双手蓦地掐住了花瑟脖子,“你今日胆敢害我,我便掐死你!”
宿倾受不得激,更何况是在那妖异之人面前,情绪本是小心翼翼,此番被花瑟激怒,情绪自是难以控制。
花瑟被掐得喘息艰难,眼眸翻白,不住的朝身旁男子呼喊救命,奈何身旁男子却是无动于衷,目光仅是懒散随意的朝她们望着,犹如看戏。
长月神色起伏,也沉寂的望着那妖异之人,他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眸朝她望来,勾唇而笑,“你与宿倾关系不是要好么,怎不为她辩解了?”
长月静立在原地,淡道:“宫主若是想让宿倾死,长月即便拼死辩解,又如何阻挡得了?”
他瞳孔漫出有趣之色,开始轻笑。
长月淡道:“宫主若是再看戏,你的美人儿怕是真要被掐死了。”
他神色微微一动,终于是挪开了视线,随即稍稍伸手,架住了宿倾的手,“住手。”
悠然如风的嗓音,柔然而又卷着半分邪意,但又似是强行带着几分春风,令人听之着迷。
宿倾蓦地回了神,满眼怒红的朝他望来,待看清他的容貌,她神色开始狂然摇曳,只道:“宫主,花瑟污蔑我,我一直在寝殿深居简出,并未杀过流颜。”
花瑟一得空隙,忙朝一旁挪了几步,而后趴在软榻猛烈呼吸,苟延残喘。
“所有证据,皆是指向你,你嫌疑最大,如今此事闹到本宫面前,本宫也不好不处置你。只是,待事情真相并未大明之前,你这两日,便先在寝殿闭门禁足。”男子慵懒柔和的出了声。
宿倾僵硬的望他许久,不说话。
最后,待男子松开她的手,并吩咐扶渊将她带走时,宿倾终于是情绪崩塌,眼眶蓦地一红,连带嗓音都僵硬绝然,“宫主今日召宿倾过来,便就是为了亲自对宿倾说句禁足?”
说着,语气都已略带哭腔,“你我几年不见,此番好不容易召宿倾来,就是为了告知宿倾身负杀人之嫌?”
他神色不变,一身雪白,然而面上的笑意却敛了半分,不说话。
宿倾候了片刻,得不到答案,浑身犹如脱力一般,整个人瘫软在地,开始失神冷笑。
长月暗自一叹,缓步上前,正要将宿倾扶起,扶渊却是先她一步扶起了宿倾,而后朝那一身雪白之人告辞。
宿倾是哭着被扶渊带走的,双眸无神,犹如浑身脱力,生无可恋一般。
长月僵立在原地,朝宿倾离去的方向望了许久,待回神,却方巧迎上那双修长异色的眸子。
“你不跟着回去?”他懒散随意的问。
长月淡道:“长月有话,想与宫主私聊。”
花瑟神色微变,如刀般扫了长月一眼。
周遭气氛缄默片刻,男子则是轻笑出声,伸手拥了花瑟,朝她魅然而笑,“教你武术的时辰,是在夜里。你若有什么话,也在夜里与本宫说即可。”
长月面色微变,却也不多求,只道:“长月早就说过,这灵御宫大大小小之事,皆瞒不过宫主的眼。今日,长月虽不知宫主为何要包庇花瑟,以及为何要栽赃宿倾,但宫主身为一宫之主,虽喜欢有趣的人或事,但求宫主还是莫要失了公平,让莫让真心对你之人伤了心。”
嗓音一落,已不再观她反应,转身便走。
“长月公主自诩聪明,自以为看懂了一切,但实则,你却什么都不知。有些事,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与其在这里胆大的对本宫抬杠,还不如回去好生扎马步,并跟着宿倾学点蛊术。”
长月眸色一沉,足下步子稍稍顿了一下,待敛神一番,终归是故作未闻的继续往前。
待走出亭子,冷风拂来,夹杂这几许水汽花香,长月眉头稍稍一松,然而心底深处的疑虑与起伏却是不曾平息。
她今日百般针对花瑟,那妖异之人即便未帮花瑟,但也不曾动花瑟,花瑟在他心中地位究竟如何,她也能猜到一些。再者,流颜溺亡之事,与宿倾并无关系,那妖异之人心思通透,又如何不知实情,奈何他却仍是禁足了宿倾,这一切的一切,看似无情,却又处处透着玄机,她慕容长月,的确如他所言看不透彻。
但仅从表现来看,便是那人只重花瑟,而弃流颜,这不是无心无情又是什么!
心思至此,无端沉重,失神间,拖着僵硬的两腿便走得有些远了,待回神过来,周遭陌生至极,竟已迷路。
长月僵立在原地,两腿已是酸涩不已,隐隐发颤。
待仔细朝周围打量,只见小道两侧翠竹成片,景色清逸。
而小道尽头,却有小桥流水,假山水榭,还有宽宏的宫殿耸立,颇有种豁然开朗之意。
长月微怔,待沉默片刻,便要拖着酸涩的双腿强行支撑着转身往回走,哪知刚刚转身,不远处却突然扬来一道温雅嗓音,“姑娘既是来了,又如何要急着离开?”
长月被这突来的话惊了一跳,酸涩不堪的两腿当即发软,整个人都朝地跌去。
她抑制不住的惊呼一声,不料腰间蓦地一紧,她整个人都翻转了半圈,最后险险撞入了一方温润的怀。
刹那,长月心底猛跳,下意识的抬眸一观,顿时僵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