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面对曹爽的咄咄逼人,选择的办法是:称疾避爽,任由他去胡作非为。
这是要让曹爽膨胀到极点的节奏!
我们知道,气球膨胀到了极点,就是毁灭!
曹爽纵情肆意到了极点,以为天下再没人敢管他,敢和他做对,所以,做下了致命的蠢事。
公元249年,正月甲午日。
这一日,宜祭祀,但也宜杀人。
魏帝曹芳和曹爽兄弟决定出城去高平陵祭拜魏明帝。
这一次平常的祭拜,却隐藏杀机,因为司马懿要趁皇帝和曹爽外出的机会发动政变!
这也是他隐忍多时的爆发机会!
高手总是如猎豹一般,机会未到,静如处子,潜伏不发;机会一到,动如脱兔,一招置敌于死地!
在此之前,曹爽派了李胜去看望司马懿,看看他病成什么样了。
司马懿见到李胜来,便令两婢侍扶着出来,穿衣服时,衣服掉落;又用手指着口,说口渴求饮。婢女进粥,他持杯饮粥,粥都流出沾在了胸口。
戏精!绝对的戏精!要是在今天的话,司马懿去演戏,保不准是老戏骨,一部戏就火了起来!
李胜见了,为之愍然,涕泣说:“如今皇上年幼,天下正是依赖明公的时候,大家都说明公旧风疾发,哪里知道您身体真的如此啊!”
司马懿听了,继续演戏,一副快要死的样子说:“老朽现在年老疾病,死在旦夕。你现在去并州,并州靠近胡地,要好好干,恐怕今后再难相见了!”说到这里,泪如雨下。
李胜听了,伤感万分,同时纠正说:“是本州,不是并州啊。”
司马懿听了,拿出百花奖最佳男演员的表演实力,继续装猛扮傻地说:“你要到并州啊,你要努力自爱啊!”
李胜听了,再次纠正说:“是本州荆州,不是并州啊。”
司马懿听了,演技炸裂,继续精彩演出:“我年老了,不知道你说什么。你要去并州做刺史,就好好努力。我如今是气力转微,今后怕是和你难再见了!因此,我要师、昭俩兄弟与你结为好友,互相关照,这是我司马懿临死前的区区之心啊!”他说完,流涕哽咽,悲伤不已。
李胜听了,长叹一声,说:“我会照您的话去做!”
至此,司马懿的表演结束,奥斯卡金奖在向他招手……
李胜回去之后,与曹爽等相见,说:“太傅病情严重,怕是快死了!”说完,还向爽等垂泪说:“太傅患不可复济,令人怆然。”
曹爽听了,对司马懿彻底放心了,觉得他是个尸居余气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于是,放心地去高平陵了!
智囊桓范大急,连忙去阻止曹爽外出,进谏说:“你们兄弟总万机,典禁兵,不宜并出!如果有人关闭城门,谁在里面?”
曹爽听了,不以为意地说:“谁敢这样!”颇有老子就是天皇老子的姿态。
于是,他们车马如风,尽出洛阳城去了。
——危险笼罩在了曹爽的头顶,曹爽却丝毫不知道!
曹爽高头大马,前呼后拥,昂然前往高平陵。
司马懿逮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哪里会错过?立即出兵,控制住了太后,先据武库,再屯兵洛水浮桥!
这样一来,司马懿断绝了曹爽的归途了!
他立即上奏书,说曹爽什么“背弃顾命,败乱国典,内则僭拟,外专威权”等等,其中有两句词非常的有文学水平:“赵高极意,秦氏以灭;吕霍早断,汉祚永世!”
我以为,可以和李密《讨隋檄文》中的“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毒难尽”一较高下。
但也就仅仅有文学性而已,没有一句话是真的。因为曹爽虽愚蠢,但不奸诈,忠心耿耿,想着做个大魏的护主忠臣!不然,他广置产业,娶那么多美女干什么?这分明就是要做富家翁的做法!
曹爽得到司马懿兵变的消息后,登时慌张起来,史书的记载是“迫窘不知所为。”
大司农沛国桓范听闻司马懿兵变,矫诏开平昌门,南奔曹爽。
司马懿手下得知消息,赶紧禀报司马懿。
司马懿一点不慌张,说:“桓范画策,曹爽必不能用桓范的计策!”
《晋书—宣帝纪》中记载司马懿的原话是:“爽与范内疏而智不及,驽马恋栈豆,必不能用也!”
精彩!实在精彩!
驽马恋栈豆,一语道尽了曹爽的人性!
司马懿的成功,不是基于他的威望,也不是他的兵力,而是他掌握了人世间高级的智慧——洞悉人性!
曹爽在当时的胜算,远远在司马懿之上!
他只要听从范恒的话,驾幸许昌,招外兵,足以击败司马懿!
司马懿有许多必败的地方,一,发动叛乱,名不正;二,兵力不足;三,皇帝不在他这一边。
反观曹爽,他有种种必胜的把握:一,名正言顺;二,皇帝在手;三,能号召魏国勤王之师;四,兵力占优;五,桓范身上有大司农印,可以调动天下粮谷……
他有种种的胜算,然而,司马懿只是紧紧地抓住了曹爽身上的致命缺点——驽马恋栈豆!
所谓驽马恋栈豆,就是目光短浅,贪恋禄位、家室等眼前利益,看不到长远的利益,也看不到危害。
司马懿断定曹爽贪恋城中的家业,还有那成群的妻妾……
所以,他派出了侍中许允和尚书陈泰,前往说服曹爽,同时又让曹爽信任的殿中校尉尹大目去告诉曹爽,说司马懿对他只是免官而已,并以洛水为誓!
桓范苦苦劝说:“今日的形势,你别说富贵了,就是想求贫贱也不能够!再说,就是平常人有人质在手,都想活路!而如今您天子相随,号令于天下,谁敢不应?”
曹爽兄弟听了,还是犹豫不决。
桓范急了,继续劝说:“你们所担忧的是粮食,而如今大司农印章在我身上,可以调动天下粮食!”
曹爽兄弟还是默然不从,一直犹豫不决到了五更天。
曹爽最终还是投刀于地,说:“我不失作富家翁!”
愚蠢,愚不可及的愚蠢!
自古以来,政治—斗争,从来都不是菜市场,从来不能讨价还价,从来只有你死我活!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没有第二条路!
桓范见曹爽做出这样的决断后,哭着说道:“曹子丹佳人,生汝兄弟,犊耳!何图今日坐汝等族灭矣!”
可惜的是,等桓范认识到曹爽兄弟蠢如犊子,不可挽救之后,他也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桓范是个智慧的人,因为他知道如何能击败司马懿,维护曹家地位;然而,司马懿是更智慧的人,因为他不但知道桓范想如何击败自己,还知道曹爽一定不会听从他的建议。
据说,象棋高手,总是能想到后面几步棋是怎么下。桓范想到了接下来要下的两步棋,然而,司马懿比他多想到了一步棋,那就是曹爽的人性。所以,只想到两步棋的人,注定要输给了想到了三步棋的人。
在我看来,这一次政治博弈,实际上是桓范和司马懿的过招,而曹爽,至始至终,其实,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