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皈说话的时候,目光没有一刻从邱程身上移开。
只是,邱程从头到尾都面不改色,甚至连一丝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暴露出来。
没试探出什么,倒也无所谓,全看今天到底有没有人去救人就知道了。
白皈原本就没想直接问出些什么,笑笑,缓缓开门下车。
临走,他淡声道:“你可要藏好了,别被我发现什么……”
他意有所指的话,邱程又哪里是听不明白。
等他们的人消失在视线里,邱程双手握拳,奋力的砸在方向盘上。
一通发泄过后,他很快就冷静下来,迟疑了片刻,将电话打给了木宴。
这几天,木宴相比于他们更加冷静,一直都待在云海的实验室里。
电话打了两三遍,这边才接通。
邱程立刻道:“邱琅出事了,在白皈手里,你让你的人去看看,但只要没有生命危险都不要出面。”
似乎还是担心白皈发现问题,他说:“不要留下马脚,最好是……是让人误以为他是被自己背后的势力救走的,最好能让白皈有顾忌。”
木宴听懂了邱程的意思,眉心微微拧起来吗,“你是让我给他一个新的身份?”
“嗯。”
深思熟虑之后,邱程哑声道:“白皈发觉我对邱琅的用心,以后或许会拿捏着他威胁我,如果没什么问题,你直接将他送出国就行了。”
“出国。”
木宴按按眉心,“你和他商量过吗?”
“都这种时候了,还怎么商量?”
邱程从没在什么事情上有过情绪,但此时,他明显陷进了主观情绪里,难以冷静。
木宴点头,“行,我知道了。”
话落,他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缠,“小酒那边什么情况了?”
“容晔这个变态倒是有法子。”
具体什么法子,邱程实在没法说出来。
那种身临其境,仿佛就在唐酒体内的感觉,他想想就觉得后背发寒。
邱程烦躁的掏出几颗薄荷糖扔到嘴里咬碎,“我已经和老二联系过,他会去找人,你还是保持现状,不要暴露了身份。”
他们几个人已经让云海高层注意到了,木宴能隐藏自然是要隐藏起来才行,否则真出了什么事,他们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木宴自然知道,但没办法去找唐酒却让他略显烦躁,这几天的实验都在一直错。
挂断电话时,门刚好被推开,一道清瘦的身影缓缓走进来,目光复杂。
木宴正烦躁,听到脚步声,他还以为是宋爱,直接没好气道:“你又不敲……”
转头,话都还没说完,木宴就看到了一张朝思暮想的脸。
他慌乱的站起来,三五步上前,“络络,你怎么来了?你……”
本能一样的关心脱口而出,只是,话和动作都戛然而止。
木宴瞳孔微缩,静静看着眉心的枪口,唇角自嘲的扯了下,“我还以为,你是来看我的。”
眼前精美的容颜,一双漂亮的杏眼,长发落在脚踝处的美人儿,赫然就是许久不见的伊络。
她扣动扳机,虽笑着,却冰冷,“你知道唐酒的消息,对吗?”
木宴低头看着她,目光又落在她身后数个穿着便装仿佛学生一样的少年,缓缓道:“我不知道。”
“我不想问第二遍。”
“那就杀了我。”
眼前的姑娘和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完全不同,面目全非,让他无比陌生。
心痛到生不如死的滋味,他也算是尝到了,若是能死在她的手上,至少他也算是一种解脱。
木宴抬手握住手枪的时候,伊络扣住扳机的指尖颤了下,可也就那么一下,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如果你不告诉我,杀了你,我还会杀死邱程……”
“嗤……”
闻言,惯常不苟言笑的木宴突然笑了,他温润的眸子第一次露出透骨的冰冷,“到底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可以将我们玩弄于掌间?”
嗓音落下的时,疑惑已经听到了身后的异样,只是,她不能回头。
她一旦回头,给了木宴机会,她唯一制衡他们的条件都没了。
木宴双手抄在宽大的实验服里,目光落在大门外,“你来的真慢。”
宋爱嘴角微抽,默默走进来,“要不是我,你怕真得没命了。”
她玩弄了下手枪,慢腾腾的指向伊络的后心,“说实在的,好歹你是唐酒曾经的朋友,我也不想真拿你怎么着,不如各退一步?”
木宴不懂分毫,伊络咬紧牙关,“今天,如果我得不到我想知道的消息,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你这姑娘还真是够狠心的。”
宋爱其实一直都知道,伊络会派人给木宴透露自己的消息。
其实,木宴的心思实在是太明显,她都看的出他对伊络的情愫,更何况是相处那么多年的人?
这伊络可不是普通女人,她将帝尘捏的死死的,甚至还将秋家疯子秋白控制在手,还得到了木宴全心全意深沉的暗恋,她哪里会一般。
宋爱缓缓走进,眼中带着浓重的讽刺,不断上下打量着她。
“你这一身行头,单单这一件外套好像就十几万了,帝少真不是一般的有钱。”
看清楚她指尖戴的婚戒,她啧啧称道:“哎呦卧槽,这鸽子蛋少说得千万朝上了吧……”
话音一落,她长腿猛地踹过去,单手夺枪,把伊络推到了一旁。
伊络脚下一个踉跄,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木宴下意识去拉,宋爱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别这个时候犯傻逼行吗?”
拳头一紧,木宴错开了视线,全当自己没看见。
伊络半天没起来,浑身还在隐约颤抖,惹得宋爱不禁笑了出来,嘴更毒了,“话说,你不是都已经投靠了谁谁谁,那谁谁谁没给你解毒吗?”
YS36如果那么好解,唐酒也不用那么痛苦了。
反观伊络,到底哪根筋不对,就这样背叛了互相扶持活下来的藤酒?
如果不是因为唐酒看重伊络,单单她上次那么害唐酒,宋爱就绝对饶不了她。
木宴余光看到伊络咬死牙关的倔强,视线移到了她脖子上发黑的动脉上。
他瞳孔内痛苦一闪而过,缓缓走了过去,将她拉了起来。
只不过,下一秒,一个针管却毫不留情的刺穿了他的脖子。
“操你妈的变态!”
宋爱反应极快,但针管内的不明液体还是进去了一半。
她一脚把人踹开,扶住了捂着脖子痛苦异常的木宴。
宋爱这一脚毫不留情,伊络疼的半天才狼狈的爬了起来。
她不疾不徐整理好自己散乱的发丝,笑着冰冷道:“你们也知道,我投靠了的人是搞人体药学研究的,这各种各样的药,真不是平常人能解开的。发作时间是二十四小时,我相信你会主动来找我。”
她傲然的抬眼,空无一物,将一张名片放在了桌子上,转身就走。、
宋爱不是个好人,但也没觉得一个人能这么恶心人。
木宴浑身的经脉都像是活过来一样,不断的狰狞蠕动,疼的他地吼出声,很快就晕了过去。
“该死的!”
这到底算个什么事!
宋爱立刻将人背上,往邱程那边送。
天在下雪,很大,却不及北极万分之一。
伊络仰头看着这雪,面色渐渐苍白。
她捂着脖子,隐忍着痛苦,半响才恢复正常的模样。
刚出云海,一辆奢华轿车就停在了她面前。
一个高大的男人下车,将她抱在了怀里,“不是告诉你,我来就行了?”
伊络将头埋在他怀里,双臂紧紧,“木宴不是个好对付的,所以不想你来。”
眼前人是帝尘,只不过和半年多前比,他清瘦了许多。
这段时间又加班加点的熬夜,看上去更加憔悴。
只是,帝尘更心疼的是伊络,“以后这些事我会处理,你专心治疗好不好?”
伊络点点头上了车,帝尘将她抱在怀里,将早就准备好的十多个药片递了过去,“今天还要换血,先把药吃了。”
看着递过来的药片,伊络苦涩一笑,“阿尘,我觉得我好不了了,这样一遍遍的换血治疗,我好像身体却越来越差了。”
他们用了最先进的设备,治疗项目高达二十三项,换血更是每周三次。
这一次次不见效果,消耗的都是她对活下去的那一丝丝渺茫希望。
帝尘面色冰冷,用力握紧她的手,“教授不是说了吗?只要我们找到一个更合适的实验体,就能进行下一个项目了。”
这个合适实验体,指的就是唐酒。
唐酒和她经历过相同的折磨,参与过相同的实验,虽然体质上有所不同,但全世界已经找不到比她更合适的了。
伊络缓缓握住他的手,瞳孔发红,“我一定会活下去的,无论如何,都会活下去的……”
她渴望了那么多年平凡的生活,如今就在眼前,她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这天上的雪像是下不尽一样,整个世界都那么的晦暗。
黑暗里,沉重的呼吸声,一声又一声,仿佛用尽了力气想要喘口气。
许久,一道微不可寻的呼喊传来,“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