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然自若的与温青园对视,白津眼底没有半分惊慌:“白津只奉相爷的命。”
“随你的便。”温青园毫不在意的勾着唇,冰凉的眸好似把泛寒的冰刃,直剜白津心头上的肉:“你要汇报我管不了,但要说还请你一字不落的说详细,李自寐一事,你若是记性不好,落下了,我自会帮你补上。”
“你威胁我?”
白津冷了脸,首次在温青园面前露出凶相。
温青园丝毫不惧,迎着他眸光中的阴鸷,嘲讽回去:“怎么?冷眼旁观时未曾想过会有现在?我当你无所畏惧呢。”
“……”
白津死皱着眉,眉心间都能夹死一只苍蝇。
结果显而易见,白津落败了。
他知道傅容澈的脾气,更知道傅容澈对温青园的态度,如若是叫傅容澈知道今日李自寐一事,他定不会手下留情。
白津面上的情绪,一瞬之间,变化莫测。
温青园懒懒的舒了口气,转身,没再管他。
只是……还真是不凑巧……
远远望着迎面走来的素色身影,温青园的脑子当时就白了。
她下意识的捂着脸,转身就想跑,与白津视线交会时,她压低了声音警告。
“我知你内力深厚,我与屋内那姑娘的对话你自是听去了不少,旁的你但说无妨,只是一点,你听到的,需一字一句尽数给我烂在肚子里!”
“……”
白津黑着脸看向温青园身后,犹豫斟酌间,那抹素色身影逐渐逼近,即便相隔甚远,也依稀能嗅到凌厉杀气。
温青园缩着脖子,经过莫知言时,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手下,不动声色地递了个瓷瓶给他。
莫知言当即心领神会,接过瓷瓶,扔下句:“我不在那条巷子里就是在烟柳巷,你寻得到我的。”而后便若无其事的朝楼梯口走去。
全程,仿若与温青园并不相识。
温青园攥紧了拳头也想跑,奈何,身后之人身高腿长,她注定逃不掉。
背后寒气渐浓,温青园眼瞧着黄竹和春蝉见鬼似得瞪着自己身后,心,一下子跌进了油锅里,难熬的厉害。
“你怎么在这!”
冷冽的声音,如预期中那般出现,每个脱口的字,都像裹着一层冰渣子,串起来,仿若那屋外骤起的寒流,骇得温青园不寒而栗。
僵着身子回头,温青园的面色亦是不见得有多好看。
“这话我倒也想问问你。”
起初见着傅容澈,温青园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只有害怕,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才逐渐来气。
这里是觅红楼,寻花问柳,寻欢作乐的地方,他来,又是为何?
“傅大人,你出门前同我说的,是找小裴大人啊,怎么?小裴大人在这觅红楼里?还是这觅红楼里有什么妖精勾了你的心魂儿了?”
傅容澈不动声色的皱起了眉,周围的气压低的能冻死人。
他并不喜欢温青园这幅咄咄逼人的口吻,她面上的暗讽和轻嘲,扎的他眼睛生疼。
“温青园!我来此处自有我的缘由,我会同你解释清楚!倒是你!你穿成这样,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我做什么与你何干!”
温青园气红了眼睛,负气,甩手就要走。
傅容澈冷着眸,手疾眼快的抓住她的手,拽着她就往楼下走。
男人正在气头上,手上一时之间也没了分寸,力道只大,疼的温青园直皱眉。
黄竹和春蝉吓得不轻,两个人嗫嚅着唇,却被这冰冷的气氛压的无一人敢张嘴。
傅容澈压着气一路拉着温青园走到觅红楼外。
虽气,却到底是顾及着她,小步子的走。
觅红楼边上,停着辆没有任何身份象征的普通马车,傅容澈拉着她过去,取了马凳就要上去。
温青园大着肚子,被拉的踉跄了下,险些摔着,也只是红着眼,咬唇不语。
进了马车,傅容澈用力甩上木门,强行摁住温青园的肩膀硬逼着她坐好,自己则坐在她对面。
一时之间,马车温度降到谷底。
就连马车外偶有路过的行人,隔近些,都忍不住要抱着胳膊打寒颤。
温青园从上马车到坐下再到现在,过去了小半刻钟,她自始至终低垂着脑袋,所有情绪掩在暗处,不发出任何声响,也不表明任何态度。
傅容澈瞧不见她面上的情绪,心绪乱作一团,她总是这样不听话,他真真是要被气死。
“温青园!别当哑巴!说说你为什么不乖乖待在家里!为什么穿成这样!为什么来这种地方!”
“……”
隐在暗处的眸,拼命克制着眼眶里摇摇欲落的氤氲涟漪,温青园死咬朱唇,葱白的指尖搭在被傅容澈抓过的那只手腕上,一点点用力。
疼,很疼。
心疼,手也疼。
手是火辣辣的胀痛,心是撕裂般的闷痛。
两者,皆因他而起。
傅容澈的耐性即将被耗尽。
他本也不是个多有耐性,脾性多好之人,以往的种种温柔体贴,全因为对象是她。
可今日不同了,她胆子越来越大,若是再不压制着,鬼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来。
“温青园!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老实交代!”
“所以……你耐心耗完了会如何?”
温青园终于抬头,平日里素来爱笑的一双眼睛,被阴霾笼罩,氤氲密布,又红又水灵,直叫人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斟酌着,犹豫着,思来想去,莫名的就冷静了。
不想闹,不想吵,甚至不想发脾气,有的,只是一重又一重令人窒息的难过和悲恸。
她平静的看着他,朱唇脱离了贝齿的碾压,又热又涨,还隐隐发麻。
傅容澈被她眼底的平静和眼尾的红扰的心烦意乱:“温青园,我是你夫君!你是有夫之妇!”
“是,我知道,我是有夫之妇,所以我不能出入这种场合,你不同,你虽为有妇之夫,却能无所顾忌,所以,你耐心耗尽了,又当如何?”
还是方才那个,他不曾回答的问题。
温青园嘲讽的勾着唇,心疼的四分五裂。
“傅大人的耐心有限,用完了,是不是就不再宠我?不再惯我?不再想要我?又或者,干脆些,直接休了我?”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傅容澈不悦的皱着眉,人神共愤的俊脸上,阴鸷密布,戾气凌人。
温青园无所畏惧的勾勾唇,自嘲的轻笑了两声,湿润的眸,无力的抬起与傅容澈对视。
“我前段时日总在想,你为何不爱与我亲近了,睡觉也离我远远的,起初,真当你是为我身子着想,现下看来,你是厌了我倦了我,早早的寻好了红颜知己呀?是打算,不要我了吗?还是要我自请下堂?不过我事先声明,孩子我不会给你,这孩子从我身体里出来,只能是我的孩子。”
“温青园!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傅容澈只觉脑子嗡嗡的疼,什么厌了倦了不要她了,什么红颜知己,什么自请下堂!什么孩子不会给他!明明是他在与她对峙,怎的还反过来了。
这些话,是能轻易说出口的?是能这么面无表情,无波无澜的说出口的?
傅容澈眼眶都气红了,满目的阴鸷狠厉,满身的低气压,足以彰显他心中滔天的怒意。
温青园却依旧云淡风轻,除了眼眶湿润泛红,她冷静的不像话。
“我怎么胡言乱语了?我自己亲眼所见!你还想要告诉我那袒胸露腿的女子是自己浑不要脸,硬贴在你身上的?面对那幅香艳画面,傅大人坐怀不乱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傅容澈神色复杂的看着温青园,深邃的凤眸一暗再暗,低落谷底:“你瞧见的,就一定是真实的?还是你不信我?”
“那你为何不问清楚就冲我发脾气!你又有对信任我?”
温青园的情绪终于有了些许波折,却是满满的委屈与难过。
先前,莫知言在楼梯口同她说有大人物也来了觅红楼那会儿,她就瞧见一个极像傅容澈的背影,身上,还贴着个身着艳丽,衣露一半的青楼女子。
就是因为足够的信任,她从未怀疑是他,看见了,也只当是觅红楼常态。
心想着,许是一个与他背影相似的人,哪怕,相似到,几乎分辨不出。
若是当时,那女子不曾挡住她的视线,能叫她好好瞧清了他的穿着,她兴许还能当场发现她相公不为人知的一面。
且,这么一瞧,他身上那身衣裳,似也不是他出门时穿的那套了,那是不是就说明,他们已经有过什么了?还是,早就有过什么了?
温青园痛苦的合上眼眸,只觉得心痛到无以复加。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冰冷的空气,窒息般的疼痛折磨的她坐立难安。
眼瞧着温青园的视线落到他身上的衣裳上,面上的神情转换莫测,只一眼,他就知道,她定是想多了。
“我与那女人什么都没有!她借倒酒之名贴着我,有意倒了我一身酒水,这衣裳是穿了旁人的。我与那女人什么都没有,也不可能有什么!”
傅容澈无奈的解释着,心里倏地生出弄死那女人的想法来。
他从来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惹恼他的,不管是什么,他都会除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