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斐这事儿也和你说?”
温青园半眯着眸子,有些无奈。
“此事如何能怪你,世事难料,也怪我眼拙,竟然分辨不出你来。哎,不说这个!不说这个!”笑着摆了摆手,温青园努力坐直身子,调整着坐姿去看傅容澈:“阿澈,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说。很重要很重要!”
“夫人。”
春蝉端来了温在小厨房的饭菜,也没看温青园在作甚,一张嘴便直直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话音被打断,温青园闷闷地皱了皱眉,还想继续,傅容澈却没给她再张嘴的机会。
“有什么话,都等用过膳后再说。你睡了三日,颗米未进,身子要受不住的。”
“可是……”
“没有可是。”
傅容澈强硬的堵了她的嘴。
春蝉贴心的递了衣裳来,傅容澈接过,披在温青园身上,也不等她自己下床,自顾自的打横将她抱起,径直走向了饭桌。
温青园心安理得的坐在他腿上,憋了满肚子的话说不得,脸上瞬间没了什么好神色。
傅容澈一手抱着她,一手给她夹菜,余光瞥见她那张闷闷不乐的小脸,登时颇有几分无奈:“你乖些,有任何事,只等用了膳再说,万事,都比不得你的身子。”
“唔。”
温青园气鼓鼓的鼓着腮帮子,嘴里猝不及防的被塞进一块鲜肉。
鲜美的肉汁溢了满嘴,方还黯然神伤的眸,瞬间神采奕奕。
“好吃!”
温青园兴奋的眨巴着眼去看桌子上的菜,都是平日里她吃惯了的菜,怎的今日会觉得分外爽口。
“阿澈,府上换厨子啦?”
“没有。”
傅容澈低着头,认真的给她夹菜,耐着性子等她嚼完嘴里的,再将筷子送到她嘴边。
十三娘随着黄竹一进来,赫然入目的,便是这样一副温馨的场景。
一时之间,她那只还在门槛外的脚,竟是不知该抬起还是落下。
斟酌犹豫间,她还是抬脚进来了。
“爷,夫人。”
挨个见了礼,十三娘将带来的药箱搁在椅子上,认真的看了眼两人的姿势,半晌,犹豫着轻咳了声。
“爷,属下多句嘴,您的手还没好彻底,不宜使力,如此,不利于恢复。”
“啊!阿澈的手!”
温青园匆匆咽下嘴里的东西,扶着桌面就想站起身子。
傅容澈眼疾手快的将人拽回来,略含警告的眸,冷冰冰地落在十三娘身上。
十三娘看着地面默不作声,反正,她看不着。
“阿澈,你撒手,我自己坐着就好。”
温青园皱着秀眉,看着横在自己小腹上的那只手臂,犹豫着不敢动。
她怕动作太大,会伤着他。
傅容澈却不以为意,继续为她夹菜:“你坐好不乱动就是,我的伤,我自己有数。”
“我,唔……”
话还刚脱嘴,筷子便伸到了她嘴里。
满满一口,将她的嘴堵得严丝合缝。
温青园含着嘴里的饭菜,闷闷的瞪着傅容澈,傅容澈也看着她。
一时之间,两人僵持着,气氛有些诡谲。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十三娘,却若无其事的转着眼珠子,心里没有半分不安。
等温青园吃完嘴里的,傅容澈又夹了新的送至她的嘴边,这一回,温青园说什么也不肯再张嘴。
良久,终究是傅容澈败下阵来。
“黄竹,去取棉垫来。”
“是。”
黄竹依言取了垫子来放在另一张椅子上,傅容澈这才将人松开。
温青园扶着肚子,慢步踱到椅子边坐下,又朝傅容澈伸出手。
意思很明显,她要自己吃。
傅容澈这回也没犹豫,乖乖的将碗筷送到了她手中。
温青园满意的颔首,脸上才有了些许笑意。
执着筷子夹起一块肉,刚想送入嘴里,十三娘的声音又幽幽的传了过来。
“夫人,您许久未进食,不宜大鱼大肉,还是应当吃些粥才是,而且,第一顿,要少吃些。”
“……”
温青园抿着唇,神情有些微妙。
她猜,阿澈应该会来收她手中的碗筷,然后,再命人去煮粥。
“春蝉。”
果不其然,他开口了。
温青园叹了口气,都没等傅容澈开口,便将手中的碗筷推的远远的。
傅容澈看着她幽怨的小动作,不禁挑眉,扬起了嘴角。
很快桌上的饭菜被收走,转而代之的,是一碗瘦肉粥。
也不知这粥是哪里来的,春蝉转身就给端上来了。
春蝉笑着将勺子递给温青园,小声道:“这粥,是咱们相爷一早便命人备下的。”
“这也是备好的?”温青园咋舌,惊愕的瞪着傅容澈:“你到底备了多少东西在小厨房?”
傅容澈拧着眉,细想了下:“不记得了,反正你爱吃的都有。”
“……”
相爷,你这样铺张浪费,奢靡张扬,真的好吗?
在傅容澈灼热的注视下,吃完那碗瘦肉粥,温青园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肚子,又一连喝了两杯水,才放下手。
十三娘见状,提着药箱走上前来,和善的朝她一笑:“夫人,属下给你搭个脉。”
“好。”
温青园舒适的眯着眼,掌心朝上,将手搭在桌子上,方便十三娘搭脉。
起身活动过后,身上的不适逐渐消退,温青园的动作也没了先前那般拘谨。
十三娘把过脉,确定了温青园身子已经无碍后,提着药箱,一刻都不敢多待,逃也似得,拔腿就走,还走的无声无息,趁着温青园和傅容澈说话的间隙就溜了。
她方才得罪了主子,自然得逃,不逃,等着挨罚吗?傅容澈可不是什么好心肠的人。
温青园看着落荒而逃的身影,皱着眉,砸吧了下嘴:“十三娘跑什么,咱们屋子里又没有洪水猛兽,我还想着叫她给你把把脉呢。”
“她是该跑的。”
傅容澈危险的眯着眸,语气不善。
温青园狐疑的看着他,半晌,挑挑眉,瞬间了然于心。
谁说他们屋里没有洪水猛兽,这不明摆着,坐了个比洪水猛兽还凶猛的。
“你的手,伤的严重吗?”
她记得,她一直未瞧见过他的伤,只记得,昏倒之前所见,他的整只衣袖都被血污浸湿,血迹甚至蔓延到了褥子上。
傅容澈漫不经心的瞥了眼手臂,语气淡淡:“无碍。”
又是这么一句,她虽不曾见过他的伤,可那出血量,绝不可能是一句无碍就能一笔带过的。
“你给我瞧瞧!”
温青园语气有些强硬。
傅容澈却面不改色,抬眸与她对视,半晌,薄唇轻启,吐气如兰:“你先前不是有话要同我说?”
“……”
温青园烦闷的扶着桌子站起,沉默了片刻,又转身走到床边坐下。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同她说,还不愿意给她看,她本也不是不讲理之人,她不过是害怕他伤的很重,他总是喜欢瞒着她。
傅容澈挑着眉跟上去,在她面前蹲下,动了动嘴,见温青园不悦的瞪着自己,又果断的闭了嘴。
温青园皱着小脸,神情有些落寞:“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越是不说,我便越是会多想,阿澈,我说过的,你成亲了,有家室,有我,要不了多久,还会有孩子,你不再是一个人,你不用再将脆弱的一面藏起来,你也有人可以依靠的。”
傅容澈忽然沉默了,温青园看他的眼神,格外的认真,他能感受得到她眼神中的难过和心疼。
“我并非是将脆弱的一面藏起来。”
傅容澈怔怔的看着温青园的小脸,大掌不自觉的抚了上去。
明亮的光,自小轩窗外投射进来,亮堂又醒目,径直打在温青园的侧脸上,仿若为她那精致的容颜,镀了层金边,平添了几分高不可攀的气质。
傅容澈将嘴抿成了一条直线,眸底,有暗光浮动。
半晌,长舒口气:“我怕你看到会皱眉,园儿,我不想你忧心,不想你皱眉,我只想你开开心心的。”
“可我也想你能开心快乐。”温青园抬手,覆在傅容澈的大掌上,满脸阴郁,怅然若失:“阿澈,我不想你背负太多,你习惯一个人扛着所有事,可我想与你一同分担,这才是妻子存在的意义,不是吗?”
“……”
傅容澈动容了,他的小妻子,懂事的让他不知该作何反应。
僵持之下,最先低头的,永远是他,这次,也依然不例外。
在人前,他是高不可攀,傲气令人,从不低头,杀伐果断的右相大人,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可在温青园这里,他只是一个想将妻子宠上天的男人,在她面前低头,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他知道,自己拗不过她,心都栽了,人还能有多少傲气?
认命的撩起衣袖,伤口处,被细布缠绕包裹着,药味很浓。
温青园蹙起秀眉,不是因为药味过浓,是因为,细布上有红色渗出,不多,却分外扎眼。
“这是刚刚抱我弄的?”
“不是。”傅容澈撩下衣袖,起身挨着温青园坐下:“这血是先前就渗出来的,与你无关。”
温青园半信半疑,傅容澈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着眸子拾起了先前的话头。
“你想说的很重要很重要的话,现在不打算说了?”
“……说的。”温青园踢掉脚上的鞋子,躬身爬到床铺最里侧坐下,背靠着木板,盖好被褥,斟酌着看向他:“这事儿,同暗血阁那人有关。”
不动声色的拧了拧眉,傅容澈的面色,明显添了几分阴鸷。
他本与那人无仇,奈何他三番五次与他作对,还伤了他,后又不知死活,试图骗走园儿,这梁子,便算是结下了。
区区一个暗血阁,呵,那人的命,他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