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赔罪礼

白津亦步亦趋的跟在温青园身后,他不耐烦,温青园也没见得有多自在。

花厅里,秦艽正襟危坐,空洞的眼落在拐角处,正出着神。

温青园恰从拐角出现。

眼底兀自映入一抹素色的身影,秦艽眨了眨眸,眼底这才恢复几分清明。

“你来啦。”她浅笑着起身,缓步走至温青园身边,歉意的笑了笑:“我也是疏忽了,来的匆忙,也不曾事先与你打招呼,可有耽误你什么?”

“怎会。”温青园反手牵住秦艽的手,试探性地握了握,确认是热乎的,这才拉着她去椅子边落座,软侬细语道:“自打怀了这孩子,我如今便是这府里最大的闲人,嫂嫂随时来寻我都可,更不必拘泥于什么。”

“我想着也是。”秦艽爱怜地看向她的肚子,忍不住探手去触了触:“你家相爷对你疼爱有加,你如今有孕在身,自是清闲自得,他不舍得你做活儿的。”

温青园不置可否的努了努嘴,心底,因白津的事儿,悄悄与傅容澈置着气。

她不喜欢被人监视的感觉,她做事有分寸,又不是六七岁的小娃娃了。

秦艽不知何时坐直了身子,看了温青园半晌,才苦兮兮的笑道:“今日我来,其实,是受人之托,来忠人之事的。”

“受人之托?”温青园挑了挑眉,神情有些微妙。

秦艽无奈的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金丝楠木盒送到温青园手边。

温青园着眼扫了一圈:“嫂嫂这是何意?”

“这啊,是你哥哥给你的赔罪礼。”

“赔罪?”

温青园愣了。

秦艽将木盒塞进温青园手里,想起昨日回府后,自家相公的纠结和别扭,便忍不住失了笑。

“你哥哥昨日不是凶了你?还不听你把话说完就让马车夫走了?为这事儿,他烦了一夜不曾睡好呢,左翻身右翻身,绞尽脑汁的想法子要哄你。”

“结果就想出这么个法子?”

温青园微张着眼,扬了扬手里的木盒,有些想笑。

秦艽也觉着好笑:“我让他自己送来他硬是不愿,说什么忙的厉害,抽不出空来了,说白了,他就是拉不下脸,心里,又放不下你,怕你生他的气,这不,就哄了我来当和事佬儿。”

“哥哥自己凶的我,凭什么让嫂嫂来哄我,嫂嫂你就惯着他。”

温青园噘着嘴打开那木盒,里头赫然躺着一只银镯。

执起细看。

镯子表面浮雕着繁琐的精致花纹,点点银光绚烂亮眼,倒是独具匠心。

秦艽也挪眼过去,柔声解释道:“这镯子,是边疆那边的工匠做的,好看的紧。你哥哥许久前买的,本是想着日后你肚子里的孩子出生赠与他的,倒不曾想,最后到你手里了。”

“拿准备送与我孩子的礼物给我当赔罪礼?”

温青园惊诧地抬眸,一时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拍了拍温青园的肩,秦艽亦是摇头叹气,无奈的紧。

“你哥哥是一介武夫,心思难免粗糙些,你啊,就将就着吧,他为想这法子,可是辗转反侧,一夜不得眠,今日顶着个乌青的眼上朝去的。”

“我倒是无妨,这么些年我都习惯了,倒是嫂嫂你。”

温青园举着银镯,似笑非笑的看着秦艽,嘴角微勾,噙上一抹戏谑:“你与哥哥朝夕相处,哥哥待你呢?也是如此吗?”

秦艽喉头一堵,仓惶的错开眼去,白润的小脸顷刻间红透了。

“哦~我明白了。”温青园将秦艽的娇羞纳入眼底,故作吃味儿的撇起嘴:“到底是嫂嫂呢,自然是与我不同的,哥哥哪是不细致,人不对,哪里细致的起来。”

“你呀。”秦艽羞愤地瞪着她:“到底是被相爷宠在心尖儿上的,瞧瞧都给宠成什么样了,说话越发没个正行,这种味儿也吃。”

“我哪有。”

温青园鼓着腮,将银镯塞回盒子里,小脚微翘,脱口而出的反驳之话,明显没多少底气。

“呀,算了算了。”她将盒子递给春蝉,继而托着腮,糯糯的嘟囔:“嫂嫂你同哥哥说,今晚安心睡就是了。”

秦艽爱怜地掐了掐她的小脸,没忍住轻笑出声:“这么快就松口了?你不怪你哥哥没诚意?”

温青园无奈的长叹了口气:“他都请你来了,我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不是?”

秦艽闻言,却不以为然:“依我看,你呀,原是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就你哥哥想东想西的,不得安眠。”

“那能放在心上嘛。”

温青园抿了抿嘴,暗自腹诽,也不知道自家哥哥怎么想的。

“他虽凶了些,可我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娃娃,哪里会不知道他是担心我,我又哪里会与他较真置气。”

“如此便好。”秦艽神情复杂地凝着手上那只凤血镯,无声地喟叹了声:“你哥哥这个天不怕地不惧的,唯恐你再与他生嫌隙。先前那误会,让他好受。”

“……”

一语落,花厅顿时没了声儿。

温青园默了默,眸底微沉。

寂静沉吟间,有风掠过,带起她鬓边的青丝,遮住了她森冷的眸。

那件事,她何尝不悔……

察觉出气氛里的诡谲,秦艽瞳孔骤缩,当即明白自己说错了话。

“瞧我,好端端的,同你说这做什么,倒是无端惹得你心里不快了,若是让你哥哥知道,定要与我置气的。你快些忘了才好。”

“无事。”

温青园恹恹地摆了摆手,却失了几分活力。

秦艽自知此事因自己而起,不免要自责。

温青园努力调整着情绪,下一瞬再抬眸,眼底的深沉以尽数敛在眼底,微不可察。

“冬至将至,嫂嫂今年有的忙了?”

秦艽默默地抬眼,张了张嘴,见温青园笑得欢喜,又觉喉头堵得厉害。

丰唇瓮动,半晌,才叹了口气,低低的笑开了:“是呀,往年当姑娘那会儿,我从不曾操心这些,如今嫁做人妇,要学的便多了,好在娘疼我,万事都帮衬着,我也不至于太显笨拙。倒是你……”

秦艽薄唇轻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角衔着一抹兴味儿:“今年冬至,你们可要祭祖?”

“祭祖?”温青园茫然的眨了眨眼,蓦地,一巴掌猛拍向大腿:“哎呀!嫂嫂你不说,我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清秀的小脸皱成一团,温青园郁闷的抿紧唇瓣。

这几日忙东忙西,担心这担心那,竟是把祭祖这事儿给忘了,阿澈不曾同她说,应是打算自己着手安排,不想她插手的。

“嫂嫂。”

温青园歉意的望着秦艽,到嘴的话又不知如何脱口。

秦艽会意,莞尔一笑:“你若是有事就先忙,我的任务办完了,也不便多打扰,娘还在府里等着,要教我冬至的事宜呢。”

温青园干干地扯起嘴角,小手在袖间反复搓揉着,笑得有些局促:“嫂嫂,那你慢些走,我便不送你了。”

“不用的。”秦艽安抚似得朝她笑了笑:“你也是初为人妻,若有不懂,便回来,娘和我都在呢。”

“我知道。”

温青园苦涩地点了点头,等送走秦艽,她便开始嘱咐人下去准备。

白津立于厅内,冷眼打量,心底的轻蔑和不屑溢于言表。

身为人妻,竟如此不将夫家之事放在眼里,哪里有半分当家主母的样子。

温青园一回头,就见白津眼神凛冽,冷傲的眸,不偏不倚,径直落在她身上。

“白津”二字尚且卡在嘴边,还来不及出口,又被急急咽下。

白津也没料到温青园会突然看向自己,眸底寒光一暗,迅速敛去了那些不悦和不满。

“夫人唤属下有事?”

冷冰冰的声音,冻得能掉冰渣。

温青园狐疑的眯了眯眼,终究是压住了心底的不解,转口问道:“你先前一直跟在相爷身边,可知道这件事相爷准备多久了?”

“不曾。”

白津惜字如金,又或者,只是单纯的不想同温青园多说。

温青园并非察觉不到白津对她的恶意,但看在他是傅容澈身边的人,所以一再吞忍,不曾动怒。

深吸口气,压住心底的不悦,她又问:“你这不曾是何意?是不曾知晓,还是相爷不曾准备?同我说清楚很难?”

“……”白津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静默许久,神情微变:“不曾准备。”

温青园只字不言,一双诱人的水眸平静无波,不躲不闪,与他直视,执意要等他说完。

一时之间,四下寂静。

白津紧了紧袖间的拳头,四目相对良久,才松口:“相爷不曾准备,本是定了明日着手准备,又不赶巧,便打算一切从简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温青园几乎没有半分犹豫,果断的转了头不去看白津。

白津不满的冷哼一声,只觉得温青园娇蛮任性,半点配不上自家主子。

夜间,用过晚膳好半会儿,傅容澈才从宫里回来。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府,傅容澈的周身被一股寒气尽数充斥,一副生人勿近的骇人模样。

一向清明深邃的亮眸,少见的昏沉无光。

府里的丫鬟婆子有眼力见儿,便也没几个敢往跟前凑的,唯恐引火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