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血子的面纱上,有吊穗。”
傅容澈贴近温青园的耳朵,清幽寡淡的眸,从温青园撩起的一角径直望向马车外,眼角漫不经心的扬着。
“吊穗?”
温青园闻声,仔细去瞧,还真发现了端倪。
有些黑衣人的面纱边吊着东西,随着黑衣人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却牢固异常,任凭黑衣人怎么晃都不掉。
“你不想问些什么?”
傅容澈贴的更近了些,薄唇一张一翕间,几次三番触到了温青园的耳朵。
温青园缩着脖子,躲了躲:“我问什么?你们男人家的事情,我才不要知道。”
“不想知道,又想插手?”
傅容澈挑着眉,撩起她的一缕青丝绕在指尖,声音细到只有两人能听见。
温青园落在腰间的手一顿,面上有些不自然:“我,我哪里想插手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肚婆,你未免太瞧得起我了。”
“呵。园儿越发不老实了。”
傅容澈扬着唇,漫不经心地轻笑了一声,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钳住了温青园落在腰间的手腕,微微往下一移,便轻而易举的夺过了她手中冰凉的小瓷瓶。
“你!”
温青园被夺了瓶子,脸色有些不悦。
原来他早就发现她的小动作了,也是,他打小习武,感官异于常人,又小心敏感,她那小动作,哪里躲得过他的眼睛。
“你把瓶子还我。”
温青园怕被其他人发现,也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只能暗戳戳的揪他。
傅容澈笑了笑,刚想说话,忽的,眼神一凛,遍体生寒,衔着冷光的眸骤然一眯,温青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傅容澈压着脑袋,径直往后带。
“怎……”
“碰!”
话刚出口,温青园耳边就传来了一阵沉闷的声响,紧接着就是香卉颤抖不稳的尖叫。
“不好!他们放箭了!”
平安的声线明显不稳,可为了保持女侠的风范,她愣是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才没自乱阵脚。
箭?
温青园拧着眉,眼底愀然染上一抹戾气。
傅容澈瞧着并不见慌张,想来他有准备,故,温青园也并无多少惧色,只是,吵的厉害。
“别怕,关好门窗不出去便是,这不是一般的马车,堪比铜墙铁壁,箭穿不进来的。”
裴斐冷着声音解释了一句。
温青园拍了拍傅容澈捂着她脑袋的大掌,等脑袋上的力道褪去,她才淡定自若的抬起了脑袋。
“嗬!阿澈,你这媳妇儿不一般呐。”
裴斐好整以暇的望着温青园,眼底不禁流露出了几分欣赏之色。
傅容澈冷眼扫了过去,裴斐搔了搔头,又是一笑:“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平安郡主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都慌了神,偏你媳妇儿,有了身子还临危不惧、阵脚不乱,一副没事儿人一样,倒是颇有几分你的风范。”
傅容澈闻声,面上非但不见多少喜色,反而越发深沉可怖。
温青园无辜的抬起头,眨了眨眼:“你这样瞧着我做什么?”
“无事。”
傅容澈一手握住温青园的小脸,爱怜的握了握,眼底复杂的神色中,无奈的心疼尤为明显,瞧得温青园一阵莫名。
傅容澈微不可闻的喟叹了一声,心口涩涩的疼。
他不知道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在上辈子离开后,都经历了些什么,他对她,也并非从未恨过怨过,可到底是爱之入骨的女人,她只要对他笑一笑,哪怕是天大的怨与恨,转瞬间也能烟消云散。
更何况,那是他发过誓要保护一生的女人,上辈子,她在外人那处受尽了委屈和伤害,他没能找到她,没能兑现诺言,保护好她,这辈子,他只能竭尽所能的弥补她、护她、宠她、爱她、给她能给的一切,再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阿澈,你眼神好奇怪。”
温青园面含忧色,戳了戳傅容澈的下巴。
傅容澈摇了摇头,低笑不语,大掌轻轻抚着温青园凸起的小腹,如护珍宝。
温青园眉宇一紧,直觉告诉她,阿澈有心事,且不想她知晓。
以往,他不说的,她绝不会好奇,可这次,不知为何,她竟迫切的想知晓。
如扇的羽睫微垂下,盯着傅容澈的大掌瞧得出了神,半晌,她才抬起头,轻轻吐了口气。
外头的架势越打越烈,兵箭声不绝于耳。
平安光是听着便坐不住了,想出去,奈何慕容熙瞧得紧,平安一有动作,他的冷眼就扫了过来,平安坐立难安,却也无可奈何。
“皇帝舅舅,外头怎么越打越厉害,再这样打下去,咱们何时才能到庙里啊。”
慕容熙皱了皱眉:“对方备了弓箭,难免要多耽误些时辰,等等便是。”
“嗷。”
平安落寞的瘪了瘪嘴,想大显身手的想法,再次被湮灭。
可这么坐下去,也不是个法子,皇后乃千金之躯,身子尚未痊愈,先前的舟车劳顿已然劳心伤神,眼下面色隐隐发白,身子怕是挺不住的。
温青园有孕在身,坐久了,腰亦是难受的紧,窝在傅容澈怀里,都不晓得换了多少个姿势了,眼下又忍不住换了个舒适的坐姿,边动,小手还边往腰上揉捏着。
“难受的厉害?”
傅容澈心疼的帮她揉着腰,好看的眉宇拧的死死的。
半晌,他将温青园抱着放在了马车上,自己则欲起身,温青园知道他想干什么,想也没想就将人给拽住了。
“你把瓶子给我,我有法子。”
说罢,也不管傅容澈愿不愿意,伸手就去掰他握瓶子的手。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轻轻一掰,就给掰开了。
傅容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温青园与他对视了一眼,手中的瓷瓶尚且带着余温,那是他的体温,热乎乎的。
“皇上,您能让您的人先撤退吗?”
“撤退?”慕容熙拧眉不解:“阿澈媳妇儿,你这是何意?”
温青园扬了扬手里的小瓷瓶:“您让您的人撤退,臣妇趁机下药,迷晕外头的人,咱们也好早些赶路。”
“能行吗?”慕容熙半信半疑的看着温青园手里的小瓷瓶:“马车附近的人许是能迷晕,可弓箭手站得远……”
“皇上安心,臣妇有把握。”
她从药谷的神仙姐姐那儿要来的药,威力岂是一般迷药能比的,再者说,不是还有他们在。
慕容熙本想拒绝,可皇后的脸色着实难看,思忖再三,他拿出了一只哨子。
哨声轻响,不出片刻,外头就恢复了清净。
温青园从腰间掏出解药分给马车上的人,而后又将耳朵贴在马车壁上,听得仔细。
沉吟半晌,外头再次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脚步声声声逼近,温青园冷冷一笑,算准时机,将药对准窗口,拔下瓶塞扔了出去。
不等外头有动静,她又飞速的掏出一瓶塞进傅容澈手里。
“阿澈。”
一个眼神,两个字,傅容澈会心一笑,了然于心。
接过瓶子,将瓶身放于指间,微微运气,手指微动,瓶身就从那个窗户的小口径直飞了出去。
瓶身飞出小段距离后落地,随着瓶身破裂的脆生响起,不出小半会儿,外头就接连响起了闷沉倒地的声音。
“主子,安全了。”
马车夫轻扣门板,声音低沉按哑。
他事先吃过解药,这会儿并不曾出现任何不适。
傅容澈眉梢轻挑,好整以暇的换了个坐姿:“他们如何?”
“并无受伤,只是,夫人投的药,威力非凡,他们……”
马车夫扫了眼地上灰尘土脸的人,欲言又止。
“把这些给他们喂下。”
温青园从腰间取了瓶解药递出去。
春蝉、白羽,外加上皇后她们带出来的婢女,都在身后那辆马车里坐着,方才事发突然,也来不及给他们解药,这会,估计晕了一车。
平安郡主兴冲冲的跑出去帮忙,回来时,看温青园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明显镀了层金光。
马车在一刻钟后,再次启程。
这次赶路,要顺利得多,唯一让人烦闷的,便是雪路难行,略显颠簸。
临走前,温青园刻意望了眼外头,地上干干净净,已经见不着人影,想必,是慕容熙手下的黑衣人给处理的。
就是不知,谁的消息这么灵通,皇上皇后前脚才秘密出宫,半道上就遇袭。
这是,身边出了内鬼啊。
温青园坐在傅容澈腿上,单手支棱着下颚,清丽的眸带着探究,好似不经意的扫过每个人的面庞。
“小青园,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平安娇憨的哼哼了声,小嘴高高的撅着。
自打出去帮了马车夫,再回来后,她就开始黏上温青园了,吐沫星子飞了一路,就为从温青园嘴里套出这药的来路。
这迷药,是她见过的最好使的,落地见效,飞禽走兽都难逃一难。
方才她出去,地上又是人又是鸟,就连站的老远的弓箭手都无一幸免,由此可见,这宝贝有奇效,制这宝贝的,定非凡人!
她日后要闯荡江湖,劫富济贫,药啊毒啊的,肯定不能少,若是能因此结识什么制药制毒的高人,岂不美哉。
温青园被吵的耳根子嗡嗡响,正准备启唇告知,又被皇后突然看过来的眼神制止。
她知道平安刨根问底的原因,自然不想平安知晓这药的出处。
说到底,她还是希望平安能乖乖的,到了年龄便嫁人,然后相夫教子,与夫君白头偕老。
温青园微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这一路,她的耳朵是别想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