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可比屋外暖和多了,温青园方一进来,整个人就好似掉进了暖炉里,热和的不得了。
只是这人舒坦了,肚子难免要跟着闹的。
温青园拍了拍闹人的肚子,坐下,吩咐春蝉:“你且去小厨房寻点糕点来,我有些饿了。”
“是。”
春蝉应下,又匆匆掀帘而出。
不出片刻,帘子再次被人掀开。
温青园以为是春蝉回来了,便没急着抬头:“你倒是动作挺快的。”
“夫人。”
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咋然响起!
不是春蝉?
温青园皱了皱眉,疑惑的望向门口。
入眼的,是个瘦瘦矮矮的小丫鬟,她虽穿着府里丫鬟的衣裳,温青园却觉得眼生的很。
“你是谁?我怎么从没在府里见过你?”
“回夫人话,奴婢是府上新来的丫鬟,名唤冬桃。”
小丫鬟虽貌不出众,却还是懂得礼仪,晓得行礼,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既是新来的丫鬟,你不好好呆在自己该呆的地方做自己的活计,跑来我屋里做什么?”
温青园不悦的看着她,无端生出几抹厌恶的情绪来。
“回夫人话,是有位贵人让奴婢来给夫人送样东西。”
小丫鬟勾唇笑了笑,也不胆怯,迈脚慢慢走近温青园。
望着来人,温青园下意识的护住小腹,小手摸到腰间,满脸警惕,随时准备掏东西对付来人。
她为了关键时刻能保命,身上可是装了不少瓶瓶罐罐的,只要有人胆敢对她做些什么,她就能分分钟要了他的命。
小丫鬟走到月牙桌前,在桌上放了张纸条,随后又退后几步,淡淡道:“夫人,冬桃将东西放下了,您慢慢看,若是没事,奴婢就先退下了。”
冬桃面颊含笑,说完,也不等温青园说话,转身就要走。
温青园微眯着眼,狐疑的打量着月牙桌上的纸条,刚想叫冬桃站住,恰在此时,春蝉端着东西回来了。
布帘被掀起,两人急急撞了个满怀。
春蝉还有些莫名其妙,冬桃却是率先回过神来,推开春蝉就要跑。
温青园冷眼一眯,觉出异常,忙不迭厉声喝道:“春蝉!把人给我抓了!别让她跑了。”
“啊?哦!好!”
春蝉反应也算快,扔了手里的糕点,转过身,一溜烟儿就没人了。
听着外头纷纷攘攘的声音,温青园丝毫不担心。
那个叫冬桃的丫鬟跑不掉,右相府可不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只是……
她皱眉望向桌上的那张字条,心底有些犹豫不决。
眯着眼思忖良久,温青园到底还是拿起那张纸条,打开了。
上头的字迹,只一眼,就让温青园滞了呼吸,冷了眼眸,僵了身子,无端生出滔天的恨意。
那是她烂熟于心的字迹,她不可能看错,这张纸条,出自温雪岚的手!
纸上的字很简单,不过短短一行,都不曾超过十个字,一眼就能看完。
可偏偏就是这短短一行文字,却直截了当、清清楚楚的交代了傅容澈死命瞒着她,不想她知道的那件事。
‘孤独院被灭了满门。’
温青园呆愣愣的望着纸条上,那清晰明了的短短八个字,心脏骤停,瞳孔止不住的收缩。
她算是明白傅容澈为何要瞒着她,无论如何也不肯告诉她了,只是,没曾想,到底还是让她给知道了。
温青园氤氲着眼眶,踉跄一步跌回凳子上,眉头紧皱,大有失魂落魄之势,豆大的眼泪亦是猝不及防的涌出眼眶,顺着两颊急急滑落,直奔衣襟而去。
有那么一瞬间,温青园只觉得脑袋里空白一片,眼前雾蒙蒙的,辨不清东西,耳边亦是连着嗡嗡作响,耳鸣不断。
浑身上下所有的气力,就好似在眨眼间的功夫,被人提着根儿抽得精光,便是连稍稍眨眨眼,都觉费力。
孤独院被灭门?
那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孤独院上上下下近三十个年幼的孩子死于非命!
还有李婆婆,她是大善人,一生都在捡弃子,为了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她终身未嫁,更是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长命百岁?长乐无忧?为什么还会遭遇飞来横祸,死于非命?
九重天外的神仙活佛,日日受着百姓们的香火祭拜,他们难道都不长眼?辨不清是非好坏不成?
“春蝉!春蝉!”
温青园死拽着纸条,霍然起身,一手捂着肚子,边喊边往外跑。
路上积了厚厚的雪,难免不好走,可这会儿,她管不得那么多,她只想尽快看到那个叫冬桃的丫鬟,她要把事情的原委问清楚。
她有直觉,这件事情,温雪岚定是脱不了干系!
她就想问问明白,孤独院怎么就遭人灭门了呢!?
一个年事已高的老婆婆,一群无父无母的穷孩子,他们能有什么遭人记恨的地方,要无端遭此横祸!
温青园死咬着牙根,拽着纸条的手,抑制不住的直发颤。
她根本想象不到,能做出这种事的人,究竟是怎样一个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之人,但她能肯定的一点,那个人绝对不会有心。
因为他不懂怜悯,不分是非,这样的人!根本不配苟活于世。
“夫人!”
黄竹是听见动静,从小厨房里钻出来的。
她本想着温青园饿了,给她下碗面吃,垫垫肚子,谁曾想,不过就离开那么一会儿,院子里就闹翻了天了。
她胡乱擦拭了下双手,踏着满地厚厚的白雪,踉踉跄跄的跑到温青园跟前扶着她,一脸焦急:“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呀!雪路不好走,您若是摔着了,奴婢便是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掉的了!”
“黄竹你知不知道?你快告诉我你知不知道?”
温青园脸上还淌着泪,她也懒得去擦,此时此刻,她只想弄明白事情的原委。
温青园用了不小的力气去抓黄竹的手臂,黄竹疼的缩了缩脖子,却不敢后退。
“夫,夫人,您说什么呀?奴婢知道什么呀?”
“孤独院的事儿!你究竟知道不知道!”
温青园红了脸,额角密密麻麻的,全是冷汗。
黄竹没想到温青园会知道这件事,脸色瞬间就白了:“夫,夫人,您说什么呢,什么孤独院的事儿啊?是不是哪个乱嚼舌根的,又在夫人跟前瞎掰扯谎了?”
黄竹表情极不自然,温青园一眼就瞧出了其中的猫腻。
照这么说,孤独院是真只剩宝丫头一个了?
温青园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脚下连着往后倒退了好几步,险些一个没站稳跌落在地。
黄竹吓得面上血色全无,她不晓得温青园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这件事白管家明明已经下令,任何人都要守口如瓶的!
而且十三娘也说过,夫人这几日胎像不稳,最忌情绪波动大,那人特意挑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说给她听,这不是等同于要了她和她腹中胎儿的命吗!
“夫人您别急,奴婢先扶你回房坐着好不好?咱们等相爷回来,看看相爷怎么说……”
黄竹急得直哆嗦,她现在只能尽可能的想办法安抚住温青园,免得酿成大祸。
温青园却铁了心的要弄清楚原委,执意不肯回房。
“我要去找宝丫头!黄竹,你肯定知道宝丫头在哪儿,你带我去,快点!”
“夫人!”黄竹双目含泪无可奈何,只得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夫人,奴婢求求您了,您就跟奴婢回房里去吧。要是让相爷知道,奴婢会被打死的。”
“好!你不领我去,我自己去!纵使相府再大,我一间间屋子寻,总能寻得到宝丫头!”
温青园冷着脸,抬脚就要走。
黄竹急得直哭,就着跪地的姿势急匆匆的走了几步,死死抱着温青园的双腿不肯撒手。
恰在此时,春蝉回来了。
一进院子就瞧见这么一幕,春蝉吓得脸色一白,跺了跺脚就跑了过去。
“黄竹,你这是在做什么!”
春蝉喊了声就要拉人。
黄竹趁着喘气的空当,忙对着春蝉道:“你快些去找相爷!夫人晓得那件事了。”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说的!”
春蝉两眼发黑,差点栽在地上。
来不及问多的,春蝉急急忙忙转了身,慌得路都快不会走了。
温青园冷眼斜睨着黄竹,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森寒:“黄竹,你松是不松?”
“不松!死也不松!”
黄竹死命抱着温青园的腿,脑袋直摇成了拨浪鼓。
“真的不松?”
温青园耐着性子,带着鼻音又问了一遍,面上神色渐冷。
“不松!”
黄竹一脸坚决,大有和她死磕到底的架势。
温青园冷笑一声,玉指不动声色的摸上腰间,掏出一个小瓷瓶,拨开瓶盖,就着瓶身轻点了几下。
不过片刻,小丫头就两眼一黑,松了双手,一头栽在地上,不省人事。
温青园一边收好瓷瓶,一边深深吸了口气。
这瓶迷魂散,是她前几日拿来练手的,也不知道药效如何。
脚上没了束缚,温青园登时走的飞快。
因的方才去追冬桃的缘故,院门口的小厮都去了,这会子她要出院子,也没人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