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澈,我晓得你心疼我,可左右不过十月时间,熬熬便过去了。你想想,熬过这十月,便会有个与你有几分相似,且水灵灵的小肉丸子跟在你身后日日叫你爹爹,日日围着你转,你难道不开心吗?”
闻言,傅容澈的脑海里已经有了画面。
其实自温青园有孕以来,他不止一次幻想过他们的未来,幻想过他有了孩子之后的生活。
他从来都不是个有耐心的,更不是个喜欢小孩的人,可温青园肚子里的孩子不同,那孩子的身体里流着的,是他和温青园的血。
日后,他还会有着和他亦或是温青园相似的眉眼、脸庞。
这些,光是想想,都能让他展眉浅笑。
“阿澈。”
温青园梨花带雨的看着他,心里好似打翻了五味瓶,一时之间,百味陈杂。
“安心。我不会。”
短短五个字,便足矣让温青园悬着的心落下。
他说的话,她信,他既是说了不会就一定不会。
“时间尚早,再睡会儿吧。”
望着温青园眼底的那片乌青和憔悴的面容,傅容澈的脸色早已难看到了极点。
“你要去上朝了吗?”
她吐的晕晕乎乎的,根本分不清现在的时辰。
傅容澈闻声,抬眼瞥了窗外:“现在尚早,还能眯会儿。”
如此甚好,温青园抹了眼泪就要他抱。
傅容澈无奈的叹了口气,心疼又宠溺的将她揽进怀里,一同钻进了被褥。
吐过后,温青园仅剩的精力也没了,再加之傅容澈身上有让她安心的味道,静默了没一会儿她便睡熟了。
梦里,她看见了他们以后的幸福日子。
一亩三分地,一屋一双人,山田乡野间,他搂着她,倚竹而靠,以石而憩,不远处,还有个生的水嫩可人的女娃娃。
女娃娃生的漂亮极了,浓眉大眼,朱唇圆脸,白皙精致的,有七分温青园的神韵三分傅容澈的影子,她盘着稚嫩的发髻,与毛球玩的忘我。
霎时,微风咋起,卷了地上不少落叶,飘至半空,四处荡着,又落下,竟也无端的生出了岁月静好的光景。
不自觉的,温青园嘴角高高扬起,幸福的宛若掉进了蜜罐里。
傅容澈穿好衣服转过身,第一眼瞧见的,便是安安静静窝在被褥里,嘴角噙笑独自傻乐的温青园。
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眉间微蹙,挪着视线,最终在温青园的小腹上停了下来。
即便隔着厚厚的褥子,他也依旧能清晰的分辨出她小腹的位置。
带着凉意的大掌轻轻覆上她小腹的位置,虽隔着褥子,他却丝毫不在意,冷清寡淡的眼,不曾挪动位置,亦瞧不出喜乐。
望了良久,他苦涩的扯了扯嘴角,舒展眉心,笑的无奈:“小东西!你若是再敢闹你娘亲,爹爹当真要恼了。爹爹都舍不得欺负的女人,哪里能轮得到你来欺负了。若是不听劝,等你出来,可莫要怪爹爹心狠打你屁股。”
傅容澈的声音很小,小到只能让他自己听见,傅容澈的神情很无奈,无奈到,连笑起来都是苦涩的。
于他而言,用这样的语气说这样的话,堪比登天,可前提是在以往,如今,便不一样了。
抿着唇轻叹了口气,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语重心长道:“还有啊,你娘亲怀你辛苦得很,人瞧着都瘦了一大圈儿,等日后你出来了,可不能忘恩负义气你娘亲与她处处做对。你得好好保护她,事事迁就她,和爹爹一起宠着她,明白吗!”
说着,他故作凶狠,惩罚似得在温青园的小腹上轻轻拍了下,隔着被褥,几乎没有力道。
褥子里,傅容澈没瞧见,待他说完这席话,温青园勾起的嘴角不禁扬的更高了,连带着,眼角都染了不少的笑意。
……
温青园睡眼惺忪的翻滚着醒来时,外头的天儿已经大亮了。
昨儿个下了一天一夜的雨,今日,天边虽升了太阳,气温却低了不少,裹在褥子里,也依旧有明显的凉意。
屋子里的碳火方添过,一股子的暖意渐渐升起,散向屋子各处,燃的久了,方能驱寒。
入冬以后,温青园就懒了。
人家都是春困秋乏,她倒好,成冬懒了。
如若无事,她便恨不得钻在褥子里不出去。
每到这种时候,她就万分庆幸,右相府不同于其他府。
右相府上没有老人也没有长辈只有她和傅容澈,如此,她便能省去了每日的晨昏定省,偷个闲,多睡会儿,还不会被训没规矩。
缓缓挪至床边勾来斗篷盖在身上,她整个人都窝进褥子里缩成了一小团,连脑袋都不愿意探出来。
在这种哈口气都能吐白雾的冻人天气,床就是最该待的地方,可怜阿澈,日日要起个大早上朝,还要直迎寒风,面对一群牛鬼蛇神,啧!想想牙齿都要打颤。
眯着眼缓了缓,她蓦的想起什么,一时之间,一股甜意涌上心头,扳弯了她的嘴角。
睡梦中,她曾迷迷糊糊的醒来过一阵。
说来也巧,她醒来的时候,正敲碰上傅容澈拍着她肚子说话的那会儿,故,他无奈又温声的话语,几乎一字不落,尽数落到了她耳朵了。
若不是当时实在困的厉害,抬不起眼皮,她一定爬起来死死抱着男人不肯撒手了。
她就知道,那男人一定也爱惨了她腹里的孩子,他对孩子的爱与期待,定是不会差了她这个做娘的分毫。
只是……
探出脑袋大口的呼了几口气,温青园眼角温存的笑意,随着迎面而来的寒意,逐渐凝固、消散。
甜过了,心里深处,该存在的痛和自责,会一如既往,不减反增。
傅容澈每每给她一次感动一次震惊一次温暖,她就会痛到撕心裂肺,窒息难耐。
这个男人满眼是她满心是她满脑所想依然是她。
他会因为担心她受累受苦有危险,宁愿断后做个不孝子,他会担心她半夜睡不好会突然要吐,于是自己在床边守着彻夜不眠,他还会时时下厨烧菜,只要她一句话,他眉头都不会蹙一下,为了让她开心,他可以忍受自己最讨厌的东西日日在自己跟前晃悠,鬼知道他有多闹心,为了她,他甚至还可以压制住所有的暴戾脾性,好声好气的哄她逗她。
世间之大,放眼望去,这样好的男人,估计再找不出第二个。
你说,上辈子,她怎么就瞎了眼呢?
“呼……”
双眸氤氲着长舒了口气,温青园只觉得胸口处又闷又沉,宛如被人拿着钝刀乱砍一般,一下一下不间断的,砍得她血流不止,生疼生疼。
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剪不清理还乱,五味瓶打翻也不过如此,难以言喻。
比起对温雪岚的恨,她其实更恨自己。
若当时她能看得明白些,能聪慧些,能彻彻底底的看清傅容澈对她的爱,上辈子,她便绝对不至于害了自己还负了他。
到了最后,倒是白白便宜了温雪岚那个浑不知耻的下贱坯子。
悲戚的垂眸,温青园的心疼的在滴血。
想想她做过的那些个混蛋事儿,她便会深思,她不曾一次觉着,她是真的配不上那个男人,配不上他毫无保留的爱啊。
这辈子,她真的真的,一定一定,要好好爱他,绝对不会再负他了。
“呼……”
再一次呼出闷在鼻尖的热气,温青园努力扬了扬嘴角,勉强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汪呜……”
毛球的声音委屈巴巴,温青园一听,便忍不住笑了。
“小毛球,你是不是饿了呀。”
温青园一改适才的忧郁悲戚,笑容满面的趴在床边看它。
毛球蹲在床边,晕着水的小眼睛一眨一眨的,歪着脑袋也在看她。
小东西是个讨喜的,温青园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它还晓得叫一声,乖巧的不像话。
“毛球,我也好饿。”温青园可怜兮兮的眯起眼睛喃喃嘟囔:“也不知道阿澈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吃阿澈烧的饭菜……”
嗯,虽说她心疼相公不愿意相公总进庖厨,可她嘴馋的厉害,她是真想吃他烧的东西了,昨天吃过后,今儿个便越发馋的厉害。
嗯……不对不对。
想了想她又自顾自的摇了摇脑袋。
怎么能说是她想吃呢,这分明是她肚子里的宝宝馋他爹爹的手艺了,与她可没关系,她不过是勉为其难的代吃而已。
温青园煞有其事的点了点脑袋,笃定万分。
嗯!对!不会错的,就是宝宝想吃,是宝宝馋,她才不想呢。
喜滋滋地拍了拍微微隆起的小腹,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温青园便将这锅推得一干二净,且丝毫不觉良心不安。
边拍,她小嘴里还念念有词道:“宝宝,是你想吃爹爹烧的饭了对不对,不是娘亲想吃更不是娘亲馋了。记得,是你馋你爹爹的手艺,是你想吃爹爹烧的菜,娘亲只不过是勉为其难的帮你吃了!”
顿了几秒,她越发坚定的点头,义正言辞:“对,就是你想吃了。”
说罢,她还故作正经的拍了拍肚子,一副教训孩子的严厉模样:“你说说你,也不知道随了谁呢!怎么就那么爱吃呢,等你出来,你爹爹还不得被你吃穷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