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当你是在府中哪处闲玩去了,还满府的跑,四处寻你的人影儿。谁曾想,你倒是晓得享清闲会偷懒,一来就钻进自己的院子里寻了张舒适的榻子窝下了,也不曾想过许久不见娘亲,要缠着娘亲跟娘亲多亲近亲近。”
听着熟悉的声音,温青园倏的睁开了眼睛,面带喜色,惊诧的抬头去瞧来人。
“娘亲,你怎的来了。”
软糯糯的唤了一声来人,温青园泛着困意的眼角有几滴水光闪过,继而又转瞬即逝。
张氏学着傅容澈的样子,命人在一边抽来了一张凳子放在榻边儿,挨着温青园坐下。
慈爱柔和的眼神在温青园那张绯红的小脸上逗留了会儿,继而又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温青园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这些日子闲来无事,娘亲便去街上闲逛了几圈扯了几匹上好的布料,想着给我那未出世的乖外甥做几件小衣裳。你若是不嫌弃的话,待会儿回去的时候,便一并带着回去吧。”
说着,张氏将手里的包裹打开来,不疾不徐的从里头挑了几件精致可人的小衣裳拿了出来。
温青园跟傅容澈四目相对了一眼,茫然间,眼底有片刻的失神。
她接过一件可爱的红肚兜放在眼前,鼻子忽然就酸了。
“娘亲!”
她望着那件红肚兜,定定凝着肚兜上精美的绣花和精致的针脚,眼角瞬间泛出泪珠。
人家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她娘亲万事都是想着她的。
这些衣裳本该做娘的来做,可她却连料子都没去挑,更别说是开始动手缝制了。
张氏望着自家女儿泫然欲泣的怜人模样,鼻尖也隐隐有些泛酸。
从前女儿名声日渐败坏的时候,她总想着女儿日后的去向,总担心着她嫁不出去,可如今宝贝女儿真嫁出去,且还有了自己的孩子了,她忽然又舍不得了。
女儿出嫁的这些时日,她日日都念着女儿,唯恐她吃不好穿不好受委屈的。
如果可以的话,她恨不得将女儿要回来,恨不得让她时时刻刻陪在自己身边,哪儿都不许她去。
她闹也好,吵也好,爱玩也罢,女儿到底是自己心尖儿上的宝贝,是自己十月怀胎拼尽全力生下来的,她爱她疼她都来不及,又岂会嫌她。
温青园红着眼睛看着张氏,到嘴的话堆积成山,却又欲言又止。
傅容澈在朝廷里混迹多年,自是晓得此刻自己再待下去恐有不适,便悄然起身出了屋子,将地方留给了张氏和温青园。
张氏怕温青园哭鼻子,忙不迭敛去眼底的不舍和难过,故作若无其事的道:“娘亲许多年不曾缝过衣裳了,这衣裳许是比不得外面做的……”
“才不是!”温青园哽咽着反驳:“娘亲的手是最巧的,娘亲缝制的衣裳,外头任何一家铺子都比不得!那是千金难求,一座城都换不走的。”
宝贝的将张氏带来的包裹拉到自己身后藏着,温青园眼底朦胧湿润,嘴角却是扬的高高的。
“孩子还在肚子里,待他日后出生了,囡囡便日日给他穿着,且,一定会告诉他,这是他外婆做的。孩子若是晓得自己的外婆从他未出生起就那般喜爱他,定会很欢喜。娘亲可不许反悔再要回去,囡囡接过了,可就舍不得还了的。”
“给你给你,不反悔。”
爱怜的摸了摸温青园的脑袋,张氏终是止住了心底的难过。
她家囡囡虽清瘦了不少,可看样子,姑爷将囡囡照顾的很好,这样,她也就不用担心了。
只是……
“囡囡,你这肚子……”张氏余光不经意间瞥见温青园微微隆起的小腹,到嘴的话顿了又顿,好半晌才接着道:“娘亲记得你这肚子尚且不足三月吧?”
张氏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有七八分的不确定。
温青园顺着张氏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肚子,狐疑的点头答道:“是啊,尚且不足三月呢。”
温青园话音刚落,张氏当即身子一震,惊诧的抬头对上温青园的视线,心里复杂万分。
“不足三月的肚子怎的就开始显怀了呢?娘亲当年怀你和你哥哥的时候都是过了三月才显怀的……”
再次垂眸看向温青园的小腹,张氏紧紧皱着的眉宇间,满是复杂。
衣裳穿的多了些,虽说不是那么明显,可只要仔细看一眼,也依旧能看出小腹凸起的一个极小的弧度,这若是褪去衣裳岂不是更显了。
她见过不少有孕的妇人也未见过这样的情况啊。
“囡囡……你这肚子里头怀的,莫不是双生子吧?”
张氏的语气又惊又喜,可更多的还是不确定。
这么多年,她也没见过怀双生子的,这会子她还真说不准。
况且有孕之人,肚子的大小都是因人而异的,她又不是郎中,一时半会儿的,她还真拿不准主意。
“双……双生子吗?”
温青园一脸茫然的看着张氏,精致的小脸上满是诧异。
张氏上手摸了摸温青园的小腹,语气有些激动:“娘亲也不确定,等你月份大些了你就寻个靠得住的郎中叫他好生瞧瞧,说不准啊,真就是怀了对双生子呢!”
“哦……好……”
温青园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稀里糊涂的应了一声。
不过张氏还是不放心。
毕竟她也未见过怀双生子的人,再者说了,一般不都是要过了三月才显怀的吗?即便是怀了双生子也不该不足三月就显肚子了呀。
故,她不顾温青园的阻拦,派人去街上将京城最有名的郎中请来瞧了瞧。
索性郎中说温青园和她腹中的胎儿都很健康,并无大碍,张氏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彻底落下。
出于疑惑,张氏又问:“为何这肚子不足三月就这么大了?大夫你给仔细瞧瞧,我家闺女可是怀了双生子?”
郎中看着温青园的肚子,苍老的面容上没有太大的起伏。
“大多数人不论是腹中怀了几个胎儿,皆是过了三月才显怀。可也有不同于常人的,这些啊,都是因人而异,如今胎儿的月份还太小,难以判断,不过夫人们大可宽心,肚子里的孩子很健康。”
张氏听了这话就好比吃了一记定心丸。
送走了郎中后,张氏见温青园实在困得不行便也没再吵她,叮嘱了她几句就走了。
傅容澈进来的时候,温青园已经窝在贵妃榻上不愿意再抬头了。
只是等他坐下的时候,温青园又愀然将斗篷下的小手伸了出来,顺着感觉溜到了傅容澈的大掌中。
掌心间突然多出一只软若无骨的小手,傅容澈面上没表现出任何的惊讶。
他平静的将那只小手握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温青园的小脸,噙着笑意的嘴角满是温柔。
之前他是站在院子里,可无奈习武之人,耳朵总是好过常人,故,张氏和温青园在屋子里说的那些个话他也大致听了不少去,虽不是有意而为之,可他还是止不住的开心。
他以前也怀疑过园儿肚子里怀的可能是双生子,如今连泰水大人也这样觉得,他便更加确信了。
虽大夫未曾明说,可他就是隐隐觉得温青园的肚子里有两给鲜活的小生命。
那是属于他和温青园的孩子……
温青园睡的熟,连用午膳的时候都没有转醒的迹象。
偏生她睡着了还要牵着傅容澈的手不愿意松开
中途傅容澈想去喝杯水,结果手还才动了动,榻上的小女人就不满的哼唧了起来,他一不动,她便也跟着老老实实的安静了。
傅容澈无奈的轻叹了口气,却也不敢再动,唯恐再惹得她皱眉哼唧。
用午膳时,他亦是怕吵着温青园,于是便呆坐着,宁愿自己饿着不吃,也不曾挪动过分毫。
纵使后来张氏命丫鬟端来了饭菜专程送至他手边放着,他也依旧没动,只因为,夹菜时,保不齐会牵动身子又或是发出些声响,他怕吵醒了温青园。
故,从温青园熟睡到醒来,这期间,傅容澈就这样一直任她牵着,寸步不离,偏偏他还没一点怨气,末了,还弯起眉眼儿,傻乎乎的乐得自在。
主院里,张氏坐在木椅上,聚精会神的听身边来报的丫鬟,事无巨细的给她描述情形,嘴角的笑止不住的高扬。
这女婿,当真是人世间再难寻出第二个来。
她家园儿这是真的寻见了良人,寻见了那个,满眼是她,满心是她,事无巨细,皆以她为重的男人。
春蝉在一边守着,心里亦是说不出的羡慕。
不过她不是羡慕温青园能嫁得夫君如此,因为她觉得她家夫人水灵俊美、贤良淑德,理应嫁得如此良人。
她羡慕的,是她家夫人和她家爷之间,相濡以沫、至死不渝的爱。
温青园是申时醒来的,许是睡迷糊了,她才一睁眼就像受了惊似的猛然坐起了身子。
傅容澈在一旁看着,心头陡然一怔,好看的眉,当即蹙成了一团:“怎的了?可是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