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皇奶奶猜得真准,平安心里想什么,都瞒不住皇奶奶。”
心里的想法有人道出来了就好办多了。
平安郡主点头点的如小鸡啄米,一张布满好奇的小脸就差贴着德裕太后的脸了。
德裕太后长长的舒了口气,眼底有和平安郡主同样的疑惑:“其实哀家也不知道为何会对那婢女格外不同些,只是一见她,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之后,就不自觉的想要与她亲近,想要对她好……”
“似曾相识?”平安郡主狐疑的眯了眯眼,越发不解:“皇奶奶对香卉怎会似曾相识,这还是她头一次见您呢。”
“是吗……”德裕太后失落的垂下头,眼底的零星光亮渐渐黯淡下去:“大抵是年纪大了,见谁都觉着亲切了吧……”
平安郡主没瞧出德裕太后的失落,不置可否的瞪眼努嘴,心里好一阵腹诽。
就是不晓得今日晨起,皇奶奶在宫里教训那位新进宫的贵人时,心里是不是也觉着格外亲切呢……
右相府的上房内,净了身子散去一天的疲惫后,温青园早早的便褪去衣裳窝进了暖烘烘的被褥里睡得正熟。
只是不知为何,她的俏颜上,那两道秀气的柳眉始终不曾松开过分毫,白净的眉宇间好似夹着这世间所有的烦恼忧愁,理不清也剪不断。
傅容澈坐在床边陪着不敢走远,定定的凝着温青园紧紧皱成一团的眉心,他只觉得心里也跟着揪起了难受。
试探性的伸手抚了抚,不曾想,竟也是有效的。
好歹,她的眉心舒展了些,再抚一回,才是彻底舒展开来。
温青园舒了眉心儿睡得舒适了,傅容澈便也跟着舒适下来。
他最爱的永远是她无忧无虑,天真快乐的单纯模样,他不爱见她皱眉,那样,他会心疼。
凡事都有他在,他不想她什么都自己一个人硬抗着。
借着微弱的烛光去看那张精致的小脸,傅容澈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恼怒的也好,娴静的也罢,无论哪种神情,他都觉得瞧不够。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喜欢温青园了,喜欢到深陷其中喜欢到不能自拔。
大千世界,女人如衣,茫茫人海之中,偏偏就是一眼相中她付诸真心,且这一付,便是连着两生。
屋外冷风瑟瑟,吹得院里的木樨树叶哗哗作响,屋内却是一片温暖祥和。
到了半夜,屋外淅淅沥沥的落起了小雨,落了一会儿也不见停,反倒还开始落大了。
豆大的雨滴砸在地面上溅起水涡,仿佛要将平整的地面砸出个坑来。
屋顶被敲得直响,乒乒乓乓的,甚是扰人清梦。
温青园睡得迷迷糊糊,耳畔满是密密麻麻的雨滴砸在屋檐上发出的砰砰声响,吵的她心烦意乱,睡不踏实。
难耐的皱了皱眉,温青园愣是废了老大的劲儿才睁开了惺忪的眼。
仔细去看,漆黑一片的氤氲水眸和紧皱的眉心间皆有或多或少的愠色。
屋子里,烛火不知在何时全灭了,落雨的天也没个月亮出来照明,满室的漆黑清冷无端让人心生惧意。
温青园摸着黑想要爬起来,动了动手才发现手被人拽着了,也不知究竟被拽了多久,这会子稍稍一动便要泛麻。
微微侧首看着那团黑影,她没想动,她也没想喊。
即便是在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的地方,可凭感觉她能猜出,拽着她手的人是她相公无疑。
浅浅弯了眉眼儿,温青园笑的温婉可人。
她嫁的男人,醒着是一个样,睡着了又是一个样。
像这般安安静静抱着她的手缩成一团趴在床边的睡姿,倒是像极了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娃娃,怪招人疼的。
不过想来,他也真是挺招人心疼的。
阿澈失去双亲那年,他还才方满十四,一夜之间一无所有,他一人,在那一夜究竟承受了多少,终究是无人知晓。
所有人都只道右相大人不近人情宛若修罗,可回过头去细细想想他的经历和过往,这些,便也都情有可原了吧。
身为结发妻子,她的相公遭人非议,不被理解,不被待见,她说不出的心疼难受。
温青园小心翼翼的从被褥里伸出手来,摸着黑,轻轻抚上了男人软乎乎的发顶,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他呀,不过是强加着给自己带了一副面具,不想让世人见到他脆弱的一面罢了。
屋外,雨还在下,水滴敲打屋顶的声音还在耳畔环绕,可她的心里,一时竟没了被扰清梦的愠怒。
五指上源源不断的熟悉温度让她一下子就静下心来。
合上眼缓了片刻,她竟来了几分听雨的兴致。
大半夜的,眼前是黑漆漆的一片暗淡,耳边是杂乱不堪的雨打屋顶的声音,手上握的是心爱男人带着厚厚茧子的修长大手,肚子里还揣着两人爱的杰作,刹那间,她有些恍惚,有些得意,亦是欢喜的不得了。
倏地,那只大掌动了动,温青园的心紧跟着一颤,忙不迭低头去看,入眼的,便是那双深邃湿润,能容纳漫天星辰的温涟眸海。
“你醒了?”
三个字,由两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发出,同样的,声音都很低哑,皆是带着浓浓的睡意。
温青园愣了愣,率先轻笑了出来。
傅容澈一整晚都趴在床边,这会子醒来,两只手说不出的酸麻。
屋里黑漆漆的,温青园没能注意傅容澈皱眉的表情。
她眼神呆滞的看着屋里的一角,不知道在想什么,出口的声音却是对傅容澈说的。
“这么些天在外镇,你都忙着照顾我也没踏实的睡一回,如今回了家,你还要趴在床沿边睡,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做夫人的平日里都是如何苛责你的呢。”
嘴上说的是埋怨的话,可温青园的语气里却满是心疼。
在外镇处理完了所有事儿后,傅容澈特意留了几日时间供大家耍乐。
偏生那几日她吐的厉害,日日夜里都要吐,早晨起来也要吐,愣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的。
这男人心疼她,大晚上的她吐得睡不着,他便也醒着陪她。劝了几回也不愿意喊醒香卉,说是香卉没经验怕她照顾的不周到,于是事事都亲力亲为,那模样,搞得好像他就有大把的经验似的。
如今回了相府,第一天她就起了个大早吐的厉害,这男人定是怕她半夜起来吐,故,特意守在床边不愿脱衣上床。
早上的时候,她不是没瞧见男人眼底的乌青,她是心疼的不得了,偏生这男人不放在心上。
她晓得他是累极了,不然今儿个晚上,屋外雨下的那么大,霹雳霹雳的声音堪比战场,他不可能这会子才睁眼的。
他素来浅眠,平日里,稍稍一些动静便要醒。
心疼的摸了摸男人轻轻牵着她的那只大掌,温青园的眼底神情复杂。
以前,她以为夫妻间伉俪情深的样子当是她爹娘那样。
在她心里,她爹娘已经是最恩爱了,可自打她成了亲有了身子她才明白,没有最爱,只有更爱,她相公给她的爱,远远超过了她自以为最恩爱的爹娘。
两生有幸能遇上这么个男人,她心里是说不出的感恩,感恩上苍,亦是感恩这个男人。
成亲至今,这男人为她做的甚多,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更多的却是心疼,说实话,她宁愿不要这份感动,她也不想现在这么心疼他。
偌大的卧房内,两人皆醒着,却没有一个人再开口说话,整个屋子里回响着的,全是雨声,时大时小,杂乱无章,俨然呈现了一句:‘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光景。
静默了良久,温青园忽然抬眼看向那双在黑暗中尤为明亮的眸子,轻轻道:“相公,你上来陪我睡好不好?我想你搂着我……”
软糯憨甜的声音,听在耳朵里满是撒娇的意味。
傅容澈低着头无奈的浅笑开来。
随后,他松开了牵着温青园的手站起身来。
须臾,只听得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再然后,木床轻轻的晃了一晃,下一瞬,温青园就被一个带着些凉意的身子小心翼翼的搂进了怀里。
淡淡的清香随着男人靠近的胸膛一下子钻进了温青园的鼻尖。
她拱着鼻子嗅了嗅,面上笑的喜人:是那个熟悉的,让人安心的味道。
屋外院落里,数不清的雨滴结伴砸在地上溅起朵朵水花。
屋内大床上,相拥而眠的夫妻是休戚与共是伉俪情深,任凭外头风再大雨再大再猛,也丝毫破坏不了两人之间的那份真挚情感。
其实,忽略掉那一阵又一阵刺骨的寒风,倒也不失唯美。
这回,没了猜忌没了背叛,是该和和美美的走到白头了。
第二日,还是温青园起了个大早。
今日与昨日不同,昨天那是被肚子里的小家伙折腾醒的,今天却是被肚子闹醒,这两件事,唯一的相通之处也就,都是胃里难受了。
昨儿个基本上没怎么吃东西,起来时就将胃里吐的一干二净的了,入宫前也就应付式的吃了些,之后便再未进过食,好不容易晚上回了相府,她又累的倒头就睡,故,今早的情况是能预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