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夫人当初一得知你有危险,便急着进宫求朕救你,朕派了禁卫军前去,她还天不怕地不怕的跟我扬言要同禁卫军一同去,若是朕不许,她还要一尸两命!那架势,不愧是将军府的闺女,你傅容澈的夫人,霸气威武,无惧无畏的得很!”
慕容熙边说,边细细打量着两人的神情:“你走之前,千般嘱托要朕照顾好她和她腹中的胎儿,朕自是不能让她出意外,结果朕都将你家夫人关在宫里头了,怎奈她本事通天,竟然还能从宫里,从朕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去,气的朕连夜就将宫里的侍卫换了一大半儿。不过不得不说,这样痴情的姑娘,也难怪你非她不娶。”
慕容熙狡诈的挑眉浅笑,眼神测测,耐人寻味。
“哦?”
傅容澈闻言,面无表情的眯了眯眼,脸上平静无风,心里却早已经波涛汹涌。
刻意压在心底的喜色蠢蠢欲动,傅容澈故作不悦,眼带愠怒,一双清欢寡淡的眸径直睨向温青园。
“本相竟是不知,本相的夫人还有这般通天的本事,和通!天!的!胆!子!”
傅容澈阴恻恻的咬着牙,脱口的最后几个字,皆是一个一个蹦出来的,配了今日的风,无端让人心生寒意。
温青园一听,身形止不住的发颤,可怜巴巴的瑟缩了下脖子,哪里还有先前在马车上的霸气凛然。
“当然啦,右相夫人这通天的本事,也得有人在边上帮衬着才能成不是!”
慕容熙语气笃定,一双膺似的锐利眼眸微微一偏,准确无误的噙住了那个弓着身子预备躲起来的身影。
“平安郡主方才还笑嘻嘻的,这会子怎的就怂了呢?嗯?”慕容熙冷笑:“当初,你瞒着一众人,私自带着右相夫人偷溜出宫的时候,也没见你怂?”
平安郡主?
完了完了,皇帝舅舅只有在怒气鼎盛的时候才会这般唤她的,这次回宫,她显然是没活路了……
“不……不是这样的,皇帝舅舅,你听平安解释……”
“你不用跟朕解释。”
慕容熙挥了挥金黄的大袖,嘴角浮着愠怒,笑的诡异。
“平安郡主与其在这儿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应对朕,倒还不如好好利用了这些时间。好生琢磨琢磨,待会儿要如何跟德裕太后解释。你这次不告而别,她老人家可是动了大怒!长这么大,朕都还是头一次见她那般动怒,若不是朕拦着,她早就要出宫寻你来了!”
“……”
完了……
平安郡主生无可恋的哭丧着一张小脸,骇得连着踉跄了几步,身形微微有些不稳,好似风一吹就能倒。
温青园本以为这阵风飘到平安郡主那儿她便能脱身,哪里晓得,傅容澈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根本就没从自己身上挪开过。
战战兢兢的咽了口口水,温青园方生出帮平安郡主说话的念头,当即就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她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还有闲功夫管平安郡主的事儿。
心虚的攥着小手又往后退了几步,温青园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转啊转,就是不去看傅容澈。
嗯,其实是不敢看。
傅容澈冷笑着轻哼了声,眼神微微眯着,似在审视,又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温青园小心翼翼的赔着笑,心里也没底儿。
半晌,见傅容澈移开视线,温青园才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整个人如获新生。
可她不知道的是,傅容澈现在不找她麻烦,只是因为人多,他不想让外人看见他们夫妻的相处之道罢了。
即使现在他面上平静无波,心里头却早就盘算起,回了府要如何教训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儿了。
傅容澈神情阴测测,难以辨出喜乐。
蓦的,一阵寒风袭来,围着温青园打了个转儿,又朝远处扬去。
抖了抖身子,温青园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不好的预感来的强烈,裹得她窒息。
那厢,慕容熙狠狠的剜了平安郡主一眼后,便不再搭理她,转眼看向了傅容澈身边立着的卫良和卫姬。
“金世子,金小公主,这趟,你们也辛苦了。明明是与你们无关的事儿,却偏生将你们一并拉扯进来受了许多不该受的苦难,朕实在是惭愧万分。”
“皇帝客气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卫良轻摇着手里打开的折扇,清风曳过,青丝起舞,一张人神共愤的俊脸上笑的人畜无害,却也透着十足的疏离。
“当年赤峰一战,大北国多亏有贵国出手相助,才得以化险为夷,眼下,贵国有难,我们理所应当出手相助。再者,右相大人于本世子和姬儿而言,是有救命之恩的恩人,他有难,我们也不会袖手旁观。”
“金世子瞧着便是翩翩公子气度不凡,不曾想内里更是让人敬佩。”
慕容熙的脸上,习惯性的挂着一抹看似明媚实则难以琢磨的浅笑。
之后,又客套的同卫良和卫姬说了几句赞美的话后,便招呼着众人起身。
只是,起身之前,傅容澈还专门回过头来,意味十足的睨了温青园一眼。
那一眼,晦暗不明,与友好半点儿不沾边,看得温青园心里直打鼓。
抿了抿唇,一时之间,她心里头对皇上的敌意不知不觉的又加深了。
她觉得,皇上之所以会这样说,肯定是因为怕傅容澈心生不悦,伤了他们二人的和气。
毕竟,傅容澈走之前拜托过他照顾好自己,结果她却跑到他身边,最后还同他一起回来了。
如若不然,那他为何对为了让她安静下来,出手打晕她的事情绝口不提!
到底是当皇上的人,心思缜密的很!
恨恨的瘪了瘪嘴,温青园深感委屈。
前来迎人的阵仗很大。
几个男人们在前头谈笑风生,温青园和一片女眷们,则走在后头不紧不慢的跟着,再往后,便是浩浩汤汤的队伍,森严又气派。
卫姬并不曾站在温青园周围,她离女眷们远远的,没有挨近。
因为她手里抱着奄奄一息的小狗,怕惊了圣驾,又怕吓着小狗,再加之傅容澈方才特意来叮嘱过,不准让狗离温青园太近的缘故,她也不敢往前头凑,故,一直远远的跟着。
不过这会子,温青园也无暇顾及其他。
她呀,满门心思都在不远处,那行有说有笑的男人们身上,再没了多余的心思注意旁的。
聊得什么温青园不得而知,可看着几人俊逸开朗的笑颜,她的心就止不住的揪成一团,松懈不开。
一双明眸清澈见底,聚精会神,一瞬不瞬的盯着傅容澈和慕容熙的后背,像是要看出个洞来似得,唯恐他们有什么过于亲密的举止。
此时此刻,她算是明白娘亲以前说过的一句话了。
有孕的女子,果真容易想东想西,满脑子不着边际的想法,偏生还都是不由自主的,当事人自行无法控制的。
温青园现在,活似个夫君出了轨,就等着现场捉奸的夫人。
不过一路走下来,傅容澈和慕容熙的亲密举止她倒是没怎么发现,反而是裴斐。
他总是爱往两个男人身边靠,轻挑稚嫩的轻浮举止,一点没有身为太尉该有的大方稳重。
且隐隐约约的,她总觉着前头的几个男人有时不时的微微侧首打量身后。
也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她竟觉着,每次他们瞧得都是她,且,都弯着唇带着笑,神情莫测。
呐,又来了。
温青园微不可微的蹙着眉刻意避开跟前,裴斐望过来的眼睛,只敢小心翼翼,偷偷的瞄。
莫不是,她的视线太明显,被发现了?
闷闷的抿了抿唇,温青园不动声色的咬了咬嘴角,心情一如她的脸,晦暗莫测。
皇后不知何时走到了温青园身边。
她想同她说话,却在启唇间,骤然发现了她那双噙着阴鸷,欲要喷火的眼睛。
狐疑的拧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像是明白了什么,她捻着帕子遮住嘴角,低低的展颜浅笑开来。
怎奈,左右百姓的声音太大,温青园又只顾着自己琢磨,故,没能听见,便也没能发现皇后娘娘的存在。
“他们三个打小便在一起玩耍嬉戏,关系好的堪比亲生兄弟,任何事情都无法让他们心生嫌隙。许是多年下来日复一日养成习惯了,他们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如此相处的呢。瞧着,也是让人好生羡慕。皇上坐在这个位置上,能有个让他深信不疑,帮着处理要事的人,也是极好的。”
“皇……皇后娘娘……”
皇后的声音响的突然,没有一丝征兆,吓的温青园呼吸一滞,脸都白了。
皇后娘娘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她说这话便证明她晓得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她不拆穿不明说,给她留了几分面子。
毕竟,善妒的女子,免不了要落人口舌的。
浅浅的回了皇后娘娘一个莞尔的微笑,合眼敛神,再抬头时,温青园的眼底已然没了那些奇奇怪怪的神情。
“夫人……”
又一道声音想起,怯怯的,糯糯的,细弱蚊蝇,却携着满满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