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将茶庄之外的人纷纷送走,许晚歌睨了两眼围在身侧的几个管事,面色微沉,冷哼了两声,一手搭在身前,也不答话,只仰头便往茶庄之中而去。
几个管事面面相觑,纷纷瞧了对方两眼,便跟着许晚歌进了茶庄的正厅。
她早吩咐人备上了茶水,坐在主座,却不吩咐几人落座。
“小姐?”一管事立在最前,身上戴着四只玉佩,乃是茶庄地位最高的总管事。
许晚歌记得他姓刘。
这位刘管事素来便与许燕关系非凡,许晚歌记得,他之所以能做了茶庄的管事,也是许燕一力支持的。
刘管事躬着身子,双手搭在眼前,对许晚歌行了礼,“这些人都是看着小姐您刚刚掌了权,想要趁着这个时机浑水摸鱼,为自己寻得些好处。这种风气,小姐你可万万不得骄纵了才是。”
许晚歌没有答话,一手搭在身侧的方几上,轻轻叩动了两下指尖,才抬起头,盯着刘管事。
她虽然未曾说话,可那双眼睛落在刘管事的身上,却是让他心中发寒,向后退了两步,不敢再言语。
“我记得各位管事拿的都是茶庄的月供,竟然不知却都是为我姑母许燕做事之人。”许晚歌见刘管事收住了话头,这才扫视了几位管事两眼,趁着声音说道。
闻言,那几个管事纷纷跪倒在地,皆是一脸惶恐地望向许晚歌。
“小姐,您这话说的我们可是不明白了。”刘管事跪在地上,却抬起头,瞧着许晚歌,“这里所有的管事都为了茶庄尽心尽力,不知为何竟然会被小姐如此以为。”
“尽心尽力?”许晚歌冷哼两声,站起身,缓步走到刘管事身前,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刘管事,“若是尽心尽力,怎么会出现今日的事情呢?”
“这……”
刘管事正要解释的时候,许晚歌却已经转过声,背对着众人,“茶叶混卖乃是事实。这些日子,我接手茶庄,虽然未曾亲力亲为,可却也看了父亲留下的家训。”
闻言,碧芜立即从衣袖之中拿出一本书籍递给许晚歌。
许晚歌将那书高举过头顶,一张精致的小脸上宛若凝霜:“父亲在家训上说的清楚,为商最主要的便是诚信二字。今日,若是你们肯说出事实,我尚且能看在你们都为茶庄劳碌多年的份上原谅这一回。可若是你们无人肯说出缘由,让我自己查出来了,来日就不要怪我翻脸无情了!”
闻言,几人皆是后背一僵,纷纷带着惊慌的神色望向刘管事。
偏生刘管事却是一脸无畏地凝视着许晚歌,“小姐要我们说什么?我们并不知道。”
“好!”许晚歌倒也不恼怒,只浅笑几分,“既然如此,在我查清楚事情之前,还请各位留在茶庄之中,不得离开。”
言毕,她也不理会众人作何反应,径直便往内殿而去。
碧芜送走几位管事,进了内殿,却见许晚歌坐在窗边,盯着几位管事离开的背影。
“小姐。”碧芜上前,“这几个管事看样子都已经套了话,想必一时之间什么也不肯说的。”
“未必。”许晚歌别过头,对碧芜勾了勾手指。
碧芜凑上前,听完许晚歌的吩咐,立即点头,快步离开。
待到天色逐渐黯淡下来,许晚歌却在正院之中大摆筵席。
正院的门外挂上了崭新的红色灯笼,一阵饭菜的香气从院中四散而出。
待到酉时才过,碧芜竟然引着几个唱小曲的女子下了车马,急切地步入了正院之中。
她前脚进了正院,后脚便见一直守在一侧的小厮匆匆忙忙地往刘管事的院中而去。
那小厮见了刘管事,才禀报了碧芜引着唱曲女子进了院中,管事便腾地一下站起身,“她可是请了什么人?”
“不知。只是,这唱小曲的都已经请来了,想必定然是有男子作陪。”那小厮跪在地上,只瞧了一眼刘管家,轻声道。
刘管家蹙着眉头,思量了一会,将身边的桌子拍的咣当作响,“定然是那不争气的孙头。我便是知道,他素来是个靠不住的。”
刘管家和小厮却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屋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迅疾往院外而去。
碧芜回了话,许晚歌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重了几分。
“既然如此,便去请这位孙管事前来。记住,只告诉他我要请他听曲饮宴,全当做是答谢他这些年为茶庄操劳。动静越大越好,然后告诉林管事,此事我还要他帮衬着……”
碧芜闻言,扬动嘴角,浅笑几声,行了礼,“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
这碧芜倒是手脚利落,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却已经将那位孙管事请到了正院之中。
这孙管事才进了屋,眼看着一桌子的酒菜,却只有许晚歌一人坐在桌边,幔帘之下还坐着三四个唱小曲的女子,正在调试琵琶、马琴。
隔着幔帘,孙管事看不真切,只隐隐约约地看到其中一个生得十分姣好精致,竟然像是京城第一名妓柳双双。
他的目光一时被幔帘之后的几人吸引,竟然是片刻也无法离开。
“孙管事?”许晚歌见状,不禁黯然失笑,只请了孙管事入座。
很快,正院之中便是一片歌舞升平。
如此一来,倒是惹得其他几人心中不安。
孙管事是个贪财好色之徒,人人皆知。此刻,美色当前,难保他禁不住诱惑,将事情全部交代了。
若是如此,来日许晚歌处置起来,也会看在他戴罪立功的份上给上几分薄面,可是其他几人则不同。
这酒席才开始一炷香的时间,便有一位林管事耐不住性子,亲自前来正院之中,将许晚歌叫去了里屋。
“林叔,你跟随我父亲多年,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这件事,还得劳烦您受委屈了。”许晚歌压低了声音。
“小姐说的哪里话,这是我分内之事,那许燕侵吞小姐家产数年,如今居然还贼心不死,实在可恨!”林管事垂着头,恭敬开口道。
不远处的屏风后一阵悉悉率率的声音传出,看来杀鸡儆猴的跳梁小丑们是到齐了,许晚歌扬起鞭子在地上狠狠一甩,破风声凌厉,她扬声道:“林管事,这些年我可待你不薄,你居然如此出卖我!该当何罪!”
“啊!小姐,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我看你们是胆子太肥了些!居然敢做出这种事来,说,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小姐,真没有了啊,我若不是去年夫人生了急病,又怎么会要了拿许燕的一百两银子。”
“还不说实话是吧?碧芜,给我换根粗的鞭子,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实话。”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质问求饶,再加上鞭子时不时的破风声,最后林管事竟是满身是血的被仆人抬出了门。
众人望着林管事浑身是血神志不清嘴唇发白的模样,都不由得抖了抖。
许晚歌拿着满是鲜血的绳子在手上把玩着神态自若走出了门,瞧着几人额头上冷汗直冒的样子,嘴角扬了扬:“诸位,确定对我没什么好说的吗?刚才林管事可什么都说了。”
人群中静默了一阵,直到碧芜再次匆匆跑来:“小姐,林管事伤口太重,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大夫说他可能不一定熬得过今夜了,就算是孙管事说了,可您这样……”
“给他夫人点银两抚恤抚恤吧,我最不缺的就是钱,不过人嘛,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许晚歌眯了眯眼,声音狠厉:“我那姑母就是太过妇人之仁,才将茶庄放成这样,我许晚歌可不会!”说完,她将鞭子狠狠一扬,地上立刻映出一个血印。
几人闻言,脸色更是发白,终于有个熬不住的慢吞吞的站了出来:“小姐我说……”
其他几人也纷纷前来,抢着想要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许晚歌。
到了最后,这茶庄的管事之中看,竟然只剩下刘管事一个什么也不肯说。
只是,有了这六个管事的口供,这刘管事承认与否,却都已经不重要了。
许晚歌瞧着手中的口供,心下欢喜,来不及多思,便带着口供去寻了许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