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朝颜拎着药箱下来,为了方便操作,她直接跪在了商慕宵的腿边。
“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她一边拿着酒精棉给手消毒,一边问。
“没感觉。”商慕宵感觉不到自己的腿。
她眉峰重重的蹙在一起,抬手捏住他的小腿,明澈的大眼睁的大大的,观察着他的反应。
她连续捏了几下,商慕宵脸上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里有……”感觉。
她话还没说完,一下捏在商慕宵的膝盖位置,商慕宵的脸色蓦地就黑了,疼的倒抽一口气。
贺朝颜稍稍松了一口气,还有感觉就好,就怕他没感觉,那才真的是糟糕了。
他现在的情况是辅助器械使用过度造成的,必须把扶住器械取下来,给他按摩放松肌肉,再辅助针灸治疗,让他恢复小腿以下的知觉。
商慕宵看着贺朝颜冷凝的脸色,心底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刚想到这里,贺朝颜的手已经朝她腰部伸了过来。
有差点被她扒皮带的前车之鉴,他抓住她的手,冷声道:“你干什么?”
“帮你把辅助器械取下来。”她理所当然的说,明亮的大眼坦坦荡荡,“你小腿以下没知觉,是辅助器械过度使用的不良反应,必须取下来做恢复治疗。”
“不用了。”不知道为何,他一点都不想让她看到他没用的双腿,将她的手甩开,“你把我的轮椅拿下来,我会自己处理。”
这也是他为什么迟迟不让她参与治疗的原因。
贺朝颜手被甩开,身形微僵,深吸一口气,抿紧了唇,她早知道他是个难缠的人,没想到会这么难缠。
治疗还没开始,就直接拒绝了。
商慕宵看贺朝颜没动作,不悦道:“愣着干什么?去拿轮椅来。”
她没动,回身拿了剪刀,单膝跪下,抬起他一只脚放到腿上,对着裤腿就是一剪刀。
既然说不通,那就直接动手。
“你……”商慕宵眼神阴沉,还没来得及阻止,贺朝颜一剪刀下去,直接从裤脚拉到裤腰。
包裹在辅助机械下的腿露了出来。
贺朝颜看了眼微微浮肿的小腿,抬眸看了眼商慕宵,眼神坦荡又带着浓浓的狠厉和责备,手一抬,对着另一只完好的裤腿就是一剪刀。
她的动作实在是太快,商慕宵只来得及拉过抱枕盖在腰腹部,裤腿就都被剪开了。
他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第二次在贺朝颜面前如此丢脸。
贺朝颜查看了两条腿的情况,两条腿的情况差不多,都是膝盖红肿,小腿浮肿,是辅助机械长期使用过度造成的。
之前她和柏子仁商量过,给他定死了辅助器械使用的时间为两个小时。
造这个情况看来,这段时间他的使用情况都是严重超标的。
她想到这里,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无名之气,她见过会作死的,没见过他这么会作的,完全是把医嘱当儿戏。
贺朝颜盯着商慕宵双腿的目光,锐利如有实质,商慕宵被她看的有点冷。
此刻她低着头,他看不见她的神情,可他就是觉得她生气了,莫名的有点怕。
“我自己来就好。”商慕宵主动说,像个听话的小孩子。
他说着话躬腰去够膝盖上的器械关节。
“啪!”
贺朝颜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背上,冷着脸,不发一言,三下五除二就把辅助器械取了下来,扔在一边。
合金材质的器械配件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商慕宵看了眼那堆辅助器械,看着贺朝颜冷凝的小脸,只觉得气氛异常凝重压抑,轻咳一声。
贺朝颜听到声音,抬起头看着突然发声的人,白皙的小脸绷的很紧,锐利的眼睛微微一眯。
“呃……”他像是被人突然点了哑穴,默默的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贺朝颜看着他的眼神太复杂,锐利,冷冽,不赞同,更多的却是他看不懂的东西,有疼惜,有关切,有自责,有愧疚。
唯一没有的是同情和怜悯。
贺朝颜看他欲言又止,低下头一抬手就捏在他的膝盖上。
“嗤!”他痛嗤一声,咬紧了牙关。
“痛就喊出来。”贺朝颜知道他痛,但是不能减轻力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把堵塞的经脉疏通。
商慕宵咬紧了牙关没说话,因为实在是太痛了,但是要让他再在她的面前痛出声,他是绝对做不到的。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那么做。
死要面子活受罪,贺朝颜在心底无奈的摇摇头,敛目认真帮他按摩起来。
随着贺朝颜的动作,商慕宵发现他没有知觉的小腿渐渐有了感觉,不知道是不是适应了按摩的疼痛,他觉得也没那么痛了,轻轻的舒出一口气。
贺朝颜知道感觉指尖的身体放松下来,知道是按摩已经起了效果,抬手在小腿上挠了一下,明澈大眼盯着商慕宵,“有感觉吗?”
商慕宵点了下头,被她明澈大眼看着,只觉得腿肚子上的微末痒意顺着腿往上攀爬,一直爬进了他的心里。
他就这么看着贺朝颜出了神。
她的脸上还有斑驳的血迹,却还是那么好看,特别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恨不得让人溺毙在里边。
“那就好。”贺朝颜彻底松了口气,被商慕宵莫名专注的眼神看的有点不好意思,转开头,开始收拾药箱,“商先生等我的私事了了,我会带你的血回上京做毒理分析,看看怎样才能把毒除了。”
商慕宵觉得自己已经溺毙在她明澈的大眼睛里了,她说了什么他都没听见,只是敷衍的应了声。
贺朝颜收拾好药箱,回头看他还在看着她,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脸上早已没了冷淡,一脸的温和。
她微微蹙眉,捡起一边的毯子展开盖在了他的腿上,手一伸就把扔在一边的辅助器械全部卷了起来。
商慕宵被清脆的撞击声拉回现实,就看见贺朝颜抱着他的辅助器械要离开,顿时有点慌,“你干什么?”
“这个……”贺朝颜把辅助器械举给他看,眉毛一挑,“我暂时帮你保管了。”
“不行。”他骤然冷了脸,刚刚柔和下来的冷硬五官,又恢复了刀削斧刻般的冷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