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墓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五月春末,金城的天气一直很好,每当一到下午夕阳西下的时候,天空上十里云霞翻涌,人间大地都在这柔软的黄昏里变得温柔。
穆啸尘捧了束花香馥郁的栀子花放在墓碑前。
墓碑上贴的是个女人的照片,她大概二十五岁左右,长着一张眉眼很浓烈的脸,笑得眼睛弯弯的,黑白照上那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尤其显眼。
照片上这张定格了的容颜像一朵盛放的花朵,灼灼猎猎开放在这山野之间。
墓碑上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周氏时韫之墓。
她不姓穆而姓周,她不是穆家的媳妇,只是一个跟穆家毫无关系的姓氏。
她死在十多年前的一个春天,至死她都只是穆家的保姆。
穆啸尘在墓碑前坐了很久,直到天完全黑了,远处遥遥亮起万家灯火,他才起身离去。一步一声响,仿佛都是踏在他寂静的人生道路上。
………
司空墐才刚一回到夏家别墅,刘姐就急冲冲的跑出来拉着她的手:“表小姐,你可回来了!董事长和夫人出了车祸,大小姐和三小姐都去医院了,二少爷这会儿估计也在飞机上了,表小姐你也赶紧去看看吧!”
“出车祸了?”司空墐一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怎么会出车祸,严不严重?”
“还不知道呢,说是还在手术室!”刘姐面色惨白的跟她说了在哪家医院。
司空墐转身就往外跑。
刘姐反而着急道:“表小姐,你慢点,注意安全!”
“刘姐你放心吧,我知道的!”司空墐穿着阿森买的那条白裙子,在夕阳下像一只沐浴着金辉的翩翩蝴蝶。
“表小姐真是个心善的好姑娘。夏家才刚刚这么对她,她却对夏家人这么上心。”刘姐连连叹气,只觉得好人都是命苦的。
司空墐走完了正常程序,坐在出租车上开始闭目养神。
这真是神奇的一天,然而这一天还没结束。
不知道哪一天,若是穆啸尘用完了她,是不是也安排一场这样的车祸让她意外身亡。
真是细思极恐,司空墐索性就不去想那个恐怖的男人。
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停下。
司空墐在门卫那里找了个人问了路,坐电梯上了十八楼,很快她就在走廊上看到了夏宛青和夏溪。
“手术中”三个字还亮着。
夏家两姐妹看到她,心里虽然不舒服,还是勉强打了个招呼。
司空墐就在她们对面坐下来。
夏宛青和夏溪脸上都带着残妆,两人眼底下一片乌青,虽然都没说话,可脸上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惊慌。
这两姐妹都是花钱上的大学,身上一无是处,叶寸心把她们按照富家太太的标准养的,两人根本就没有独立的生存能力,一旦夏珩邑和叶寸心倒了,基本上她们也就完了。
夏泽彦撑不起恒扬集团,没有夏珩邑,恒扬只是一盘散沙。
身后没有丰厚的家底,没有背景强大的娘家,嫁豪门的希望是很渺茫的。
这两姐妹与其说是担心,更多的是害怕。
这时候她们也顾不上挖苦司空墐了,两人一个劲的往手术室门口看。
“二哥怎么还不来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知道着急呢!”夏溪忍不住抱怨。
夏宛青不说话,一双眼睛里含着泪水,欲掉不掉的。
夏溪又把头转向司空墐:“我妈不是带你去买衣服去了吗?怎么你现在好好的在这儿啥事儿也没有?”
司空墐毫不在意,“舅妈中途去公司找舅舅去了,让我自己打车回家的,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夏溪恶狠狠的瞪她一眼,就不说话了。
三人静静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
尽管司空墐心里有数,还是忍不住担心,穆啸尘手下的人该不会控制不好力度,直接把人撞死了吧?
好在很快手术室的门就打开了。
“家属放心吧,两名伤者都只是轻微骨折,手术很成功,大概休养半个月就没事了。”
夏宛青和夏溪两姐妹相拥着松了口气。
先前她们都不知道伤得有多严重,看到手术室就觉得天都要塌了。
“阿墐,我们要进去看看我爸妈,你要跟我们进去吗?”夏宛青抹着眼角的泪,不好意思的对司空墐笑了笑。
司空墐知道夏宛青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但是如果她现在走了,夏家姐妹现在到病房里一定会抓着机会煽风点火。
她来都来了,岂有毫无收获反而还被人摆一道的道理?
司空墐于是装作听不懂,也笑道:“那我跟你们一起进去吧。”
夏宛青的笑僵了一下。
“走吧姐,我们先进去。”夏溪冷冷扫了一眼司空墐,拉着夏宛青进去了。
司空墐最擅长不要脸,她当做什么也不知道,跟在后面进了病房。
夏珩邑和叶寸心已经醒了,而且气色还很好。
等夏宛青和夏溪跟那两夫妻述了半天衷肠,司空墐才走过去一番嘘寒问暖。
大家都做足了表面功夫。
最后告辞的时候,司空墐特意说道:“舅舅,舅妈,要不我还是回老家去吧,我可能是个不吉之人,一来就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
夏珩邑和叶寸心赶紧打断她,“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快别说这种话了!”
司空墐果然乖乖闭嘴了,神态间还有一丝愧疚不安。
待转过头去,果然看到夏宛青和夏溪微微发青的脸色。
走绿茶的路,让绿茶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