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落幕

昏暗的狭小石巷中,响彻着充满绝望与恐怖的声音,自无名的娼妇馆中,男子缓缓踏出脚步,带来混沌的启示。

自那散发萤火的门内可以窥见四处倒地的尸骸以及鲜红的血液汇流成河。

月光下,他翻开手中的书页,神态安详地念道:“这样,重重的顾虑使我们全变成了懦夫,决心的赤热的光彩,被审慎的思维盖上了一层灰色,伟大的事业在这一种考虑之下,也会逆流而退,失去了行动的意义。且慢!美丽的奥菲利娅!——女神,在你的祈祷之中,不要忘记替我忏悔我的罪孽。”

接着他伸出手,在空中轻轻挥舞,绯红的魔法阵凭空而现,飞腾的烈焰化作火龙将他身后的屋子燃烧殆尽。

“愿真理照耀这片歪曲的世界。”

乘着呼唤而来的飓风,他在夜空中飞向天赦厅的方向。

此时,北城的战局正进入最终的阶段,东南西这三处城区则因各自的暴动而自顾不暇。一切都在计算之中,那些因为禁药而失去理性的人们正在进行着无差别的恐怖袭击,再加上塞列欧斯所策动的那些贵族们,这场动乱应该吸引了圣都驻军大部分的注意才是。

在空中俯瞰着燃烧的街道,飞扬在空中的灰烬掩去了他的行踪,他露出满意的笑容,在城北的塞列欧斯此时也应该已经成功将公主带走了,若是情势不错的话能顺势除去一二名圣都的要员就更好了。

十数分钟后,他轻巧地落在天赦厅附近的屋顶上,伸手掸了掸染在黑色法袍上的灰烬,然后深深地自空气中吸了一口气,他陶醉般地自言自语道:“这是何等美妙的空气啊,这份撕裂虚伪的甘甜,真是犹如仲夏夜之梦一般,浪漫得让人沉醉其中,已经两脚踏在血泊中,索性让杀人的血淹没你的膝盖吧。”

面对着被火光微微映红的黑夜,在那片飞灰漫天弥漫的夜色中,他轻唱道:“苍耀的女神啊,请赐予我窥探万物真相的光芒,为吾照亮黑暗的前路,森罗万象皆在汝之掌中。”

苍蓝色的光芒出现在他的右眼前方,那是能够进行一定距离透视的魔法,同时也带有千里眼的效果。

“哦哦哦,我看看,天赦厅中央有一处大封界,左右各有三道封印,而深处则有……嗯~没法窥视呢,那么被异典省保管的那些魔族傀儡兵究竟在哪里呢?”

“不需要魔力就能驱动,并非炼金的产物,也不是诸神的遗产。如此精密的技术,由虚伪世界的家伙们保管实在是明珠暗投。反正都是魔王战争的战利品就由我们尤弥尔神教收下吧。”

他的心情似乎相当亢奋,一想到能够亲自解析那些傀儡兵,男子不由得手舞足蹈,为了抑制这兴奋感他左右来回踱步,试图理清线索查清那些傀儡兵的下落。

“嗯……我想想,按理说既然是异典省收取的物品就该放在天赦厅东侧的异典省仓库,但那些傀儡兵有着极大的价值,因此也有可能被放在深处的【圣之禁域】……对了!七大枢机卿的费尔南是魔导开发机关的最大赞助者,是最有可能对傀儡兵进行分析的人,而他所在的圣赏省正是位于西侧的第二道封印处。”

他一拍脑门,大声笑道:“哈哈,我真是聪明绝顶,啊啊啊——思想是自由的精灵,我们正是有着这份不被拘束的灵魂,才得以蒙受真理的召唤!”

正当他沉浸在这份陶醉中,后方响起清脆的掌声。

“真是精彩的推论,不愧是尤弥尔神教的高级成员,只是在这潦倒无人的舞台上,你一个的独角戏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男子微微一惊,他停下夸张的动作,神色不豫的转过头,视线的彼端苗条的身形带着冰冷的气息慢慢接近,红黑色的祭司服在星月下被逐渐照亮,圣都最为年轻的枢机卿面露从容的笑意在黑暗中现身。

“哦呀、哦呀,这不是贝莉娅大人吗?在这种月黑风高的夜晚找小生,不知有何贵干?”

男子看似殷勤地鞠躬施礼,但是事实上目光却一直紧紧盯着贝莉娅腰间的佩刀,【神刀·千雷椿】那是教国的镇国七神武之一,拥有绝对性的压倒威力,面对龙级对手也可以瞬间压制,传说中只要挥动一次刀刃就能发出千道雷电,那如同雷神临凡的权能让它享有七神武中最强攻击武器的称号。

“巴萨尼奥先生,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你的真名,此时姑且就让我这么称呼你吧,作为尤弥尔神教的高级成员,特裁省有请你到天赦厅做客,当然你可以拒绝,不过我并不推荐你这么做。”

贝莉娅用带着白色手套的右手捏着下巴,向被称为“巴萨尼奥”的男子投去好整以暇的目光,那自信的模样带着凌冽的气息将男子完全锁定在了这个空间。

“哈哈,能被您这般的美人邀请,小生真是荣幸之至。”

【啧啧啧,这种等级的斗气,果真不愧是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持刀枢机卿的人物,当真是不好对付,而且更棘手的是那把神刀……】

虽然心中万分戒备,但巴萨尼奥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的左手在背后偷偷结成法印,然后话锋一转,礼仪周全地说道:“在此之前请容小生自我介绍——”

“尤弥尔神教,七十二柱使徒排位二十七,柏诺贝正是小生是也。”

他再度微微鞠躬,如同管家执事一般向贝莉娅行礼,就在话音落地那一霎那,他快速举起左手,吟唱道:“贯穿吧!火焰!”

自他手掌中连续射出三枚火焰弹,高速疾驰的方向正是贝莉娅的双足,而巴萨尼奥则后退一步,双手结印准备第二波的攻势。

【是快速吟唱,打算逼我后退或跳至空中吗……】

一眼看破对方的目的,贝莉娅摆出拔刀的姿势,她并不打算采取回避而是正面迎击。

轰然一声巨爆,伴随着四散的热浪,三发火焰弹全数命中,片刻后,巴萨尼奥的眼帘中映入贝莉娅那毫发无伤的身姿,在白色手套下紧握着的正是名震天下的神刀——千雷椿。

“哎呀,这就是东方诸国之一,扶桑族的拔刀术吗?真是快不眨眼的速度啊,小生甚至连刀是怎样出鞘的都没有看清。小生对您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要是您能放过……”

“想要拖延时间的话,我可以等你,但下一击就将宣告你的失败。”

贝莉娅打断他的话,她纹丝不动,丝毫没有向前进攻的意思,而是等待着巴萨尼奥下一波的攻势。

【吼吼,凭借神刀的斩击威力抵消魔法吗?虽说这确实是难以攻破的壁垒,但那份自信将成为你的败因!】

“既然如此,我们就将客套话省下,进入你死我活的厮杀吧!”

巴萨尼奥将双手举向天空,狂热地高喊道:“就请您拜阅小生的独创魔法吧!”

“我们不过刺伤了蛇身,却没有把它杀死,它的伤口会慢慢平复过来,再用它的原来的毒牙向我们的暴行复仇。让一切秩序完全解体,让活人、死人都去受罪吧!”

随着阴沉的咒语声,数个绯红的魔法阵在他的身前慢慢形成,环绕着那些魔法阵数以百计的黑色雾气如同触手一般蠕蠕而动,近而掩盖住了原本的魔法阵。片刻后,黑雾散去,数个模糊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了屋顶上。

那是被火焰焚烧得面目全非的男人们,不,那个充满死亡气息的样子已经完全是尸体了,它们吐出腐臭的热气,黑色的怨气纠缠在肢体周围,仿佛在倾诉着死前的不甘。

“来吧!用你们丑陋的欲望去玷污眼前的圣洁吧!”

巴萨尼奥如同牵线的傀儡师一般,挥动双手,那些傀儡爆发出与尸体截然相反的灵活与力量猛然向贝莉娅冲去!

【这个敏捷的身手并不是僵尸或是丧尸,但散发出的气息确实带有暗属性。】

贝莉娅的右眼闪烁着如同火焰的金色光芒,那是可以窥破对手属性的秘术,她冷静地观察着,丝毫没有因为眼前的景像而慌乱,而是在双方即将接触的瞬间拔刀反击。

带有冰冷气息的剑岚横扫而出,随即数道金色雷电挟带风卷残云之势横扫全场,那些尸体顷刻间化为土块。

“远远还不够啊!美丽的女士!我的存货还有很多啊!噫嘻嘻——!”

身在魔法阵后的黑色身影如狂似癫地轰笑着:“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默然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它们扫清,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死了,睡着了,什么都完了。”

随着他狂热的声音,那些土块就像是被什么提起一般再度汇集在了一起,这一次形成的并不是尸体,而是石像魔偶。而在那庞然大物的身后,源源不断的尸体从魔法阵中现身,从它们身上留下的血液汇集成浓稠的血泊,在贝莉娅眼前出现的正是名副其实的尸山血海。

“库库库,一想到名满圣都的持刀枢机卿大人被一群低贱的男人们压在身下,小生就兴奋不已啊……”

“呵呵,那这个妄想只怕你唯有在地狱里继续了。”

贝莉娅毫不动摇,将手放在刀柄上,身体微微前倾,那正是拔刀术的起步前兆。

她准备进攻,正如适才所宣言的一样,她准备在这一击了结眼前的对手。

伴随着雷鸣与周身的电光如同雷击一般,红黑色的身形笔直向巴萨尼奥冲去,所过之处那些尸体尽化尘埃。

【上钩了!】

巴萨尼奥兴奋得睁大双眼,隐藏在黑色斗篷下的右手快速带上一块笼手,那是教主亲自授予的宝物【隔绝雷电之手】,针对这次的任务,教主大人分别赐给了自己与塞列欧斯一件圣遗物,没有想到正好遇上了能够克制的对手,自己真是太走运了!

持刀枢机卿已经近在眼前,他发出肆意的狂笑,抬起附着强化魔法的右手向千雷椿抓去。

但眼前并没有出现雷电的轰击,相反手上却传来灼烧的感觉,瞬间熊熊燃烧的火焰从手腕蔓延至手臂,接着还来不及哀嚎,随着凄红的闪光,连带笼手自己的右手已经被齐腕切断。

“啊啊啊!你这婊子做了什么!”

在片刻的失神后,巴萨尼奥疯狂地大叫起来,那扭曲的脸上露出恐惧与愤怒的表情,他蹒跚的向后退去,然后几近癫狂的怒吼道:“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让你就像那些被我焚烧的肉块一样!”

他不顾伤势,高举左手,召唤出了更多的尸体,整个屋顶上充满了死亡的气息,黑压压的尸体蜂拥而至。这个数量虽然不能对千雷椿构成威胁,但是过于强大的雷击同样会波及附近的天赦厅。

但贝莉娅却露出失去兴趣的表情,她甚至连拔刀的姿势也收了起来,接着这位持刀枢机卿慢慢举起手打了一个响指,下一个瞬间,整个屋顶上发出神圣的光芒,覆盖天空的巨大魔法阵在上空出现,整齐而威严的吟唱声在周围的屋顶上响起,大约三十人的武装祭司高举魔杖,召唤出第五位阶的神圣魔法。

在乳白色的光芒照耀下,那些尸体与石像魔偶缓缓化作灰色的尘土,然后360度无死角的攻击魔法一齐指向巴萨尼奥。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圣教的枢机卿居然打算用人海战术吗?!”

巴萨尼奥歇斯底里地向贝莉娅咆哮道。

“我从没说过要跟你单打独斗吧,巴萨尼奥先生?”

贝莉娅踏着血河与尸块向他靠近。

“你、你这婊子……”

“你说什么?”

冰冷的杀气直逼巴萨尼奥的心脏。

“噫——!等一下,你该不会想要在这里杀了我吧,我可是少数知道教团内情的人啊!”

“你的提议不错。”

巴萨尼奥面前的黑发少女认真的点了点头,那令人窒息的杀气已经逼至三步之外。

“等、等一下!贝莉娅大人,你难道不想知道教团的秘密吗?我可以提供你线索啊!”

“哦,我想我的刑官应该相当有兴趣和你单独谈谈。”

“请等等,难道你不想知道城北的情况吗?塞列欧斯,不对,是芙尔西·多萝西对于男人可是相当精通的啊,你就不担心在那里的雷昂纳多大人和剑圣大人吗?”

贝莉娅停下脚步,眉头一挑。

巴萨尼奥在这一瞬间,明显感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金色的雷光再度闪现。

刹那,黑色魔术师的身体僵硬的倒下。

“锵”

太刀回鞘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中,贝莉娅流利的一甩马尾,转身离去。

战局已定,四周的武装祭司们纷纷跳至屋顶,开始处理现场。

其中一名戴眼镜的神官走至贝莉娅的身后问道:“这样好吗?贝莉娅大人,这家伙可是难得的尤弥尔神教高级教徒,就这样处刑是不是太可惜了?”

“维尔,没问题的,这家伙看似配合,但八成打算给我们一些虚实难料的情报,想要借此扰乱我们,而且通过刚才的战斗你也该明白吧,他是善于攻心的角色,稍有空隙就会被他趁隙而入,像这样的定时炸弹与其放在特裁省,不如当场处理了。”

听到贝莉娅的说明,维尔多洛克明了的微微点头,然后一言不发地跟在上司的身后,等待着命令。

“由克伦去负责那些贩卖禁药的富商,而你则去着手逮捕那些被芙尔西·多萝西笼络的贵族,不需手下留情,能捉多少就捉多少,要彻底将教团在圣都的势力连根拔起。”

“是,那属下去处理了。哦呀?您要去哪里?”

维尔多洛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脸奇怪地向贝莉娅问道,上司离去的方向并不是特裁省的方向。

“……我有些私事要处理,临时指挥就交给你和克伦吧。”

红黑色的身形快速湮没在夜色之中。那个方向确实是城北——那么说来刚才那个被一剑封喉的倒霉蛋有提到剑圣阁下呢……沉默了一会,维尔多洛克默默向北方祈祷道:剑圣阁下你可真是倒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