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身后,梵肖政明显顿了一下,很快的转头过来看她,然后没了动作,也没再说话,直接把电话挂了。
夜凉手里拿着衣服,给他递过去,一边继续问:“我听到了,谁要手术?”
男人低眉看了看看她递来的衣服,没接。
她跟着笑了一下,“就算你不接衣服,我的问题还是要回答的。”
梵肖政倒是把衣服拿过去了,但反而只是一句:“回去睡,已经很晚了。”
夜凉就站在那里,眼神坚定的看着他,“你不回答问题,那就是有猫腻了?”
然后接着问:“是你做手术?”
梵肖政拿着衣服,另一手拿了刚刚那个杯子往客厅走。
她就跟在后面。
他坐在了沙发上,看了她,一脸不怎么认真的表情,“我告诉你了,你明早听我的安排?”
夜凉冷笑,“你当我很想知道?”
说着她作势起身准备回自己房间去。
没想到沙发上的人还真的一副什么都不准备说的样子,她顿住脚,看了他。
好几秒之后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明天我回不回国另说,但我肯定会跟着你一起去见一见盛夏盛医生!”
梵肖政大概是有些累了,毕竟两三天都休息不好,现在又是大半夜,是该困了,抬手按了按太阳穴,问了一句:“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夜凉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梵先生放宽心,我绝对不是多关心你的身体,只是免得以后被人讨伐你之所以遭受这些,也是我的罪!”
他能听出她的话外之音,浓眉皱了皱,沉声:“我说过,老爷子的事,没有怪罪于你。”
“那我谢谢梵总。”她扯出一点笑。
梵肖政眉头紧了紧,回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你坐下。”
夜凉也坐了回去,中间隔着至少两个人的距离,道:“梵总不是很惜命,不是一直都挺怕出什么事?恨不得多见伏城一次?怎么,改主意了?”
他看了她,“瞧你这话说的,好像做完手术我要短命?”
她还没听过谁这么说自己的,顿时皱了眉,“你是真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梵肖政靠回沙发,“一直很当一回事,否则为什么还要手术?”
果然是他?
夜凉瞠着他,“这就是你把自己当一回事?都是要做手术的人了,拖着这副身体到处跑?熬到这么晚不睡?”
男人勾了一下嘴角,“早睡也不是不可以,你听我的话。”
“免谈。”她直接一句。
然后忽然指了指她的房间,“你去睡,床让给你。”
梵肖政看着她,那意思,她睡哪?还是一起睡?
夜凉也不多说,在房间里找了个备用的被子,又拿了个枕头到了沙发跟前,盯着他,“起开。”
她来睡沙发。
“你要是再墨迹一会儿,今晚谁都不用睡了,我要是睡不好,第二天什么都不想做,更别跟我提什么回国。”她道。
梵肖政挑了挑眉,配合的从沙发起身,看着她直接躺下,转过背朝着沙发里侧。
只给他留了一句:“帮我把灯关了,太亮睡不着,我很困。”
男人点了一下头,竟然也没有多说,然后真的帮她把灯关掉。
没一会儿,夜凉听到了他离开客厅的声音,好像是真的听从她的安排进卧室休息去了。
不过,他刚走,闻鹤又来了。
“怎么你睡这儿?”
夜凉闭着眼,心底狠狠叹了一口气,“你去睡你的,别跟我说话了,这么晚是都不用睡觉么?一人浪费我一小时,我今晚别睡了。”
闻鹤站在沙发边看了她一会儿,“你睡我房间去?”
“我很困。”她声明,“一困就很烦,你在这儿跟我啰嗦,不如让我赶紧睡着,沙发和卧室根本没区别,就是少一堵墙而已。”
闻鹤刚要说什么,她略提高音量,“您赶紧去睡,行么?”
都这么说了,闻鹤只好不惹她了。
夜凉的确是困,虽然心里也很烦,但抵不过困意,也不知道几分钟就已经睡着了。
梵肖政出来看她的时候,她睡得安安稳稳,只是一条腿耷拉出来,睡姿果然是不怎么好看。
他勾了勾唇,仔细的掖了掖被角,刚刚好的包住她,然后连人带被子的把她整个抱起来转身回了卧室。
她睡觉喜欢抱着、搭着个东西,床那么大,睡着了都要下意识的找东西。
梵肖政把她的被子分了一半过来,手臂给她当免费的枕头,她已经找着温暖的地方自己贴了 过来,手臂和长腿直接搭了上来。
他没再动,只无声的笑了一下。
已经忘了多久没这么睡,上一次一起睡还是在病房里,但是病床太小,他一整晚睡得骨头都僵硬。
余下的后半夜,虽然不是熟悉的床,但睡得很沉,很安稳,质量极好。
梵肖政醒的时候,下意识的想要抬起手臂去拿手机,然后感受到了手臂上那颗脑袋的重量,顿了顿。
低眉,才想起来怀里睡了个人。
熬了半夜,她果然是没醒,半个脑袋扎在他臂弯里,姿势很舒服。
男人换了一个手从旁边拿了手机。
八点。
对他来说,确实挺晚了。
但冬季早晨的八点,天还没完全亮,窗外昏暗一片,隔着窗帘,屋子里更是黑乎乎的。
侧着屏幕按亮,梵肖政却见了梅书让的两个未接。
浓眉皱了皱,想必是有事。
按理说他应该很快的回过去,但怀里的女人还没醒,他不可能打电话,他也没有想起身的意思。
于是,选择短信交流。
他问梅书让什么事。
梅书让大概是不习惯跟他发信息,先是发了一个问号,然后语调里可见的不满意,问了一句:【怎么,手机坏了,电话不能打?】
梵肖政直接回了一个字:【嗯。】
彼时的另一边,梅书让看着那个字闭了闭目,知道他肯定是又有什么事。
只得耐着性子,【梵蔚蓝死了,现在国内一团乱,我一两句跟你说不清楚,给我打电话过来,别墨迹!】
结果梵肖政还是只回了一个字:【说。】
梅书让舒了一口气,心里其实已经在骂人了。
更可气的是,那边的人竟然还给他来一句:【不要发语音。】
倒是提醒了他。
他就发语音,转换成文字总会的吧?
“梵蔚蓝人是没了,但是她手里的东西也已经被人爆了出来,具体是什么人,我不说你应该也心里有数,现在的问题是,小结巴最好还是别回来了,干脆原地呆着吧,能住多久住多久,现在国内全是跟段兴安有关的讨伐。”
梅书让发了这么一大串。
好心的提醒了他一句:【自己转换文字。】
然后接着发语音:“段家早亡,唯一的女儿段翎雪也去世这么多年,唯一能追溯到的后人,就小结巴这么一个,她现在回国就是撞到网民的枪口上,她遭罪也就算了,问题是还有个伏城,他那么小,一天天净给舆论嚼来嚼去,再聪明懂事也受不了,多遭罪?”
梵肖政都看了。
浓眉略微蹙着。
这种情况,他并不意外,只是梵蔚蓝比他预料的早出事了一天。还以为昨晚那边那么大的火,那帮人应该会落荒而逃,结果还是心急得当晚就把事全做了?
【舆论什么风向?】梵肖政问。
“还能什么风向?国内现在也基本知道梵蔚蓝这些年都干了什么,就算她现在丢了命,没有人去同情和讨论,相反,她一出事,反倒所有注意力都在’因啡二号’上了。”
’因啡二号’就是梵蔚蓝用了这么多年替人办事的药物,也是这个药物被爆出来,很多网民才知道它的名字。
自然也就知道它完全是个害人命的东西,这样一个毒物,也当然,所有人都在骂研究它出来的段兴安。
梅书让的消息继续发到梵肖政手机上,“网上都在传,段兴安当初研究这个东西,是为国际上的某些人卖命,结果因为爱国志士官孑岷的阻拦,这个药物没有能够成功离开境内,自然也没有被国际上的某些人使用,再然后就被梵蔚蓝这个恶人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拿到了,一直到今天。”
梵肖政看完转过来的文字,嘴角扯了一下。
官孑岷倒是成好人了?
舆论跟风真是个不用脑子的东西,网络文字,太过于自由了。
“我跟你说。”梅书让一腔很严肃的语调发着语音,“现在情况真的很糟糕,夜凉是绝不能出现在京城的,保不齐连家都要被翻,不过伏城暂时安全,毕竟都知道他被官孑岷认为亲孙子了,这些天,我把他接过来带着吧?”
刚好盛安安要带婳婳,两个小孩感情又好,也比较放心。
【好。】梵肖政一时间也不知道再说点什么。
刚回复完,感觉怀里的人醒了。
低眉,果然见她这会儿正眯着眼盯着他,然后过了两三秒似乎是清醒了,柔眉轻轻皱起,“你在这儿干什么?”
梵肖政拿着手机指了指她脑袋的地方,“有点麻了。”
夜凉脑袋直接往外挪,视野也显得更好,依旧盯着他,又看了看自己躺着的地方。
神情愣了一下,转眼就要下床。
梵肖政没让,伸手精准又轻易的把她揽了回来,沉声,“有事和你说。”
“我说了不回去。”她还是那句话。
没想到男人低低的嗓音从头顶“嗯”了一声,道:“好,继续在这儿住着,我给你续费去,前提是要减少外出。”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看了他。
然后逐渐深了眼神,“京城出什么事了?”
梵肖政没必要瞒着她,手机给她递了过去,让她自己看他跟梅书让的聊天记录。
夜凉越看,脸色就越差。
“我外公怎么就成了卖国的东西了?他官孑岷还是功臣志士了?”
“这些人在网上说话是不用负责是么?”
看着她一下子情绪就到了顶点,梵肖政意料之内,倒是比较平静,把手机拿了过来。
道:“谁也没证据证明你外公当初研究这个东西是好还是坏,自然也就没人知道官孑岷是什么性质。”
“国内现在查官孑岷查成那样,他们是选择性眼盲?”夜凉满脸讽刺。
还有,她盯着眼前的男人,“你什么意思?你也觉得我外公研究出的这个东西,是为了害人?”
梵肖政神色认真,“我自然是信他的。”
然后道:“舆论都在传段兴安给人卖命研究出’因啡二号’,网民都在挖你,这段时间你想回也回不去,就老老实实待着,这回总能听了?”
夜凉现在根本就不担心自己会被别人怎么骂,她只想知道真相。
经过段女士的事,她现在最明白的是,过往的事,往往跟听到的完全相反。
她绝不相信外公是那种人,他就算要卖命做事,也绝对是为国内医药业做贡献。
气归气,夜凉回神,盯着他,“国内为什么会忽然爆发这种舆论?”
显然,她没有把聊天记录看全。
男人解释:“梵蔚蓝出事了,昨晚。”
夜凉意外的顿了一下,“人没了?”
梵肖政点了一下头。
见他那么平静的表情,夜凉抿了抿唇,“不知道的以为她跟你没任何关系。”
毕竟是他姑姑。
男人似是低笑了一下,“昨天不是还说她是罪人,我护着她,也同样是罪人?怎么现在希望我认她作至亲了?”
“梦小姐,做人是不是太双标了。”他拨了一下她睡了一夜几分凌乱的长发。
夜凉想起床,不搭理。
但他没让,“再睡会儿,起了你也出不去。”
“我找伏城。”
“梅书让和盛安安会照顾他,何况,他现在算是沾了官孑岷的光,不会出事。”梵肖政道。
“不行。”她忽然道:“让梅书让孩子送到无阔那儿。”
然后看了他,“你觉得梵蔚蓝忽然就出事了,陈逸之在国内会很闲吗?他早就打算动手,这下更是理由充分!”
梵肖政微微眯起眼,“陈逸之什么时候找过你?”
这事她确实没跟他提过,现在也没打算细说,只道:“你要是不想我跟你又吵着回国,就让人把孩子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