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闷归纳闷,夜凉也不可能刨根问底。
最近她一直被伏城身世的舆论困扰着,没怎么出去过,官孑岷那边已经给她传了两次话,让她过去一趟,她都没去。
又一次给她传来了官孑岷的意思,她也没法一直拖着。
“我陪你过去?”闻鹤给她递了帽子过去。
她笑了一下,摇头,“不用,你把我书房里放着的文件看一看,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文件?”闻鹤不知道她这几天都在忙什么,但知道多数时间的确在书房里。
夜凉点头,“总不能让苏女士舒服太久?”
原本的计划里,解决了官孑岷,就该轮到苏榆了。
这都耽误了很长时间。
闻鹤这才点了点头,“行。有事给我电话。”
她倒是不觉得能有什么事,官孑岷现在只能躺在床上,起来都要人扶,病房全天都有人监视把守着。
夜凉从别墅出去,在路边等车的时候,路也开车停在了她脚边。
她先是愣了一下,看着下车给她开门的路也,“你怎么又来了?”
路也只是笑笑,“您忘了,我很早就被指派成您的司机了?”
问题是他怎么知道她这会儿要出门的?
“梦小姐不赶时间?”路也见她站那儿没动,问。
她看了一眼时间,罢了,还是走过去上了车。
一个多小时后。
夜凉到官孑岷的病房外时,刚好碰到了准备离开的官捷,有点小意外。
“你也来了?”官捷倒是看了她。
夜凉淡淡的笑了一下,见他是坐在轮椅上的,多问了一句:“最近身体不舒服么?”
官捷低头看了看自己,“老毛病了。”
两个人没有太多的话题,虽说有血缘关系,但真正交谈的机会也确实不多,伏城又不在,实在没得说的。
“心情好像不是很好。”官捷突然道。
“嗯?”夜凉一开始以为他是在说自己,刚要否认,官捷颔首指了指病房门的方向。
她才反应过来,说的是里面那位。
夜凉会意的点了一下头。
进病房的时候,官孑岷靠在床头,过了会儿,目光才慢慢的落在了她脸上。
没见的时间也不久,但她突然觉得人衰老起来的速度真是快。
“你找我有事?”夜凉走过去,也没有太多的寒暄,想必他也没那个打算。
“还没打算婚礼的事?”官孑岷直接问。
夜凉神色自然,淡笑,“最近太忙了,不过这事,准备起来也挺快。”
“新闻我都听说了。”官孑岷语调缓慢,但吐字还算比较清晰。
也听得出来,他现在虽然身体变成这样了,但脑子应该是很清醒的。
“如果不是梵肖政出面说那孩子不是他的,我倒是真觉得你可能最后会选择他。”官孑岷说话的时候没再看她了。
夜凉笑了一下,“我又怎么会舍得放弃一大笔你的遗产?”
官孑岷笑了一下。
然后再次看向她,略略的眯起眼盯着,不知道是视线不清楚,还是在睨着她。
然后笑了,道:“我一直都知道你愿意回到官家,其实就是想替你母亲报仇,可惜你一直找不到铁证,到现在也还在找?”
夜凉看着他,也不闪不避,干脆直接问,“所以,当年是你给段女士下了慢性药吗?”
没想到官孑岷竟然笑着点头,道:“是啊,但是你没有证据。”
那一瞬,夜凉才觉得,人性真的可以恶劣到难以描述的地步。
官孑岷说:“你安安心心继承遗产吧,说不定做了官家的一家之主,能了解官家所有过往,也就能找到蛛丝马迹,甚至铁证了。”
她笑,“官老今天心情这么好?听起来,竟然是在成全我?”
“我无所谓。”官孑岷道:“反正等你彻底掌握官家的那天,我已经在天上了,功过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听起来的确是那么一回事。
“所以,你今天找我过来,就只……为了说这事?”
官孑岷慢慢的挑眉,“算是,就想知道我还能不能或者见到你们俩结婚。”
她笑了一下,“我会尽快的。”
然后看了他,“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官孑岷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夜凉继续道:“当初你让人查过九纪元,到底是相查什么?查出来了吗?”
官孑岷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这个,有短暂的沉默。
“我迟早是官家掌权人,这些事也会知道的,不是吗?”她道。
病床上的人点了点头,“告诉你也无妨。”
他说:“九纪元当初应该应该是你母亲和外公研制药品的介质,无论是经济上,还是药品的销路走向上,都是经过九纪元。”
夜凉失笑,“从我接手之前,九纪元就是做建筑设计的。”
“表面而已。”官孑岷神色淡淡,大概是因为笃定。
“然而,你不也没查出什么来?”
官孑岷笑而不语,这让夜凉不舒服,觉得他隐瞒了什么。
她总是觉得段女士还有更多秘密,但总是查不到,官孑岷这笑容让她觉得他是知道什么的。
“我外公当初的研究成果,你侵占过?”她今天问话十二分的直白。
官孑岷也没什么隐瞒。
居然点了头,“也一样,你没证据。”
是啊。
她忙活这么久了,竟然都差不多。苏榆的段位没官孑岷这么高,想着是会有所收获的。
离开医院,夜凉心情不太好,说不上原因。
这大概就是官孑岷想要的结果。
他就是故意让她知道,快一点让遗嘱生效,她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证据。
换句话说,他大概知道自己时限不多了,所以这样催她考虑跟闻鹤结婚的事。
手机安安静静的,她暂时没事可忙,就想去星辰湾,跟戴汐聊聊天比较舒坦。
当然,还是路也开车送她过去。
她去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时间,龚冷和戴汐都回家了,刚好在门口碰到戴汐。
“你买这么多菜?”夜凉看了她。
戴汐指了指别墅的 方向,“龚冷说有客人,我也不知道是谁。”
“……我还没说您呢,一个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跑过来,万一我没空呢?”正说着,别墅没关门,听到了龚冷的声音。
夜凉认识龚冷很久,知道他脾气好,这种语气还真不常见。
跟谁说话呢?
“我不管,你必须跟我回去!不准你再来京城我说多少次了!非得我死给你看呀?”是个女士的声音。
夜凉微微蹙眉。
听起来,还以为是龚冷的追求者什么的,从国外追到了京城,怕他在这边呆久了跟其他女生好?
但是进了门,夜凉看到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这个年纪,她觉得,应该只有龚冷的母亲了吧?
她小时候跟龚冷分开,对他家的人是没什么印象的,再后来和龚冷再遇,他们家又搬迁到国外了,更没机会见过。
夜凉刚想着打个招呼,那边的妇人看过来,见了她,竟然“啊!”了一声。
然后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抓着龚冷的手,一双眼睛又惊又怕的盯着她,声音带着几分尖锐,“你、你是谁啊?”
如果夜凉用再形象一点的词语的话,妇人现在的表情,可以称之为’见了鬼一样。’
她有些尴尬,但毕竟是对着长辈,只好笑了笑,“您应该是龚伯母吧?您好,我是夜凉。”
龚夫人怔怔的看着她,“夜凉?”
然后猛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张得更大,“你就是那个……那个段翎雪的女儿?”
夜凉笑着点头,“是我。”
她难道有什么吓人的地方吗?又不是几年前那样在脸上弄了个疤的模样。
“怎么可能?”龚夫人像是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眼睛还黏在她身上,“这也太像了。”
夜凉失笑,“像什么?您说我像段女士么?”
然后道:“母女俩长得像不是应该的吗?”
话说完,夜凉倒是自己先反应过来,她的亲生母亲不知道是谁。
然后忽然看向龚夫人,她那么惊讶 两个人会这么像,那岂不是知道她不是段女士的女儿?
当时夜凉没多说,只是让龚冷去做饭了,戴汐也找了个理由支开了。
她看了龚夫人,“伯母,我知道段女士不是我亲妈,但是我想知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龚夫人眼神躲闪,“我、我不知道啊,我怎么会知道呢?”
夜凉笑了笑,“如果不知道,您刚刚就不会那副表情,惊讶我跟她长得这么像。”
龚夫人倒是套用她的话,“你是她女儿,当然像她了!”
“我说了,我不是她亲女儿,她应该是借用了别人的卵子,跟我父亲试管结合的吧?”她淡淡的语调,像在讲述别人。
龚夫人双手握在一起,无意识的搓着,“早就说了不让他来京城,他非不听!”
“伯母。”夜凉坐过去,跟她面对面,“您要是知道什么,能不能都告诉我,我保证您不会有事。”
龚夫人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你拿什么保证?”
她笑了一下,“您想想现在的状况,跟我母亲事件相关的人还活着几个?”
虽然她只是这么一说,但还真被她说中了。
一直不准龚冷回京城,是当初梵立军梵老爷子的意思,可是他已经过世了。
龚夫人也知道官孑岷现在的形势,唯一剩下的,也就是个苏家。
苏家还好好的。
所以,龚夫人笑了笑,“我真的不知道多少。”
“知道多少都行。”夜凉道。
其实这些事,龚夫人也算是憋了半辈子了,每天总是会战战兢兢,哪怕已经移民国外。
“我替段翎雪不值,否则无论如何都不会跟你说这些。”龚夫人微皱眉。
只听她道:“我们那个年代,形势还是很复杂的,间谍这个东西,比如今还普遍。”
然后看了他,“本来不能说的,放在那时候,我跟你说这个估计要被抓进去,但是现在段翎雪都没了,你外公也没了,也没什么。”
“我记得,那时候你母亲说官孑岷很黑,不知道受了谁的撺掇,某一天就一腔热血的表示一定要让官孑岷倒下,为此,她去接近官孑岷的儿子。”
夜凉蹙眉,“我母亲,不是一直很喜欢官捷么?”
“哪啊。”龚夫人笑了一下。
只能说,那都是段翎雪的主意,不过,“后来,她应该的确是爱上他了。”
龚夫人看了她,“那时候官捷有了别的女人,你母亲为了日后能进入官家,想尽办法,最后弄出了一个你,说等生下你形势就会逆转。她就能彻底进入官家,掌握官家一切动态,就能立功。”
立功?
夜凉抓到了不一样的字眼,“她为谁工作吗?”
龚夫人皱眉,摇头,“那我不知道,别看她大大咧咧,一副为爱向前冲的样子,但唯独这件事,从来不跟我提。”
龚夫人叹了口气,“要不是她一股脑做这些,也不会后来中毒,你外公也不会死……”
“你会不会觉得我在挑拨离间?”龚夫人看了她。
夜凉笑了一下,“您什么也没说啊。”
“我听说你跟梵肖政结过婚?现在关系应该也不差吧?”她忽然这么问。
龚夫人看她,总觉得看到了当年的段翎雪,作为朋友,总是会忍不住生出不一样的亲近。
以至于她今天说了这么多。
“这事……”夜凉微抿唇,“跟梵肖政有关系吗?”
龚夫人摆摆手,“倒不是,我们年轻时候,梵肖政不知道在哪呢!不过……我也不瞒你,我们家移民,也不准龚冷回国,是梵立军的意思,你母亲当年中毒什么的,梵立军都知道的。”
龚夫人很想说,她甚至怀疑,梵立军跟官孑岷是一起的。
“这些我都知道。”好一会儿,夜凉才道。
她这会儿有些乱了。
没想到,她,是段女士想要打入官家的一个存在,就算她对官捷有感情,也掩盖不了这个事实。
说不上悲伤,毕竟,她因为身世心情波动过几次了,反而此时没了波澜。
“官捷喜欢她吗?夜凉问。”
龚夫人点头,“当然。”
这倒是出乎夜凉意外,官捷都娶了苏榆,但是龚夫人竟然这么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