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如同火焰,灼烧着大地,牧晟已经在御书房外,跪了足足两个时辰,御书房的木门从未再打开,谁也不知道,里边是什么样的情形。
茉儿持一把伞走来,看着太阳底下,那短小的影子,心脏猛一收缩,三步并作两步,到了牧晟的身边,将伞高高举着,替牧晟遮掉头顶灼热的阳光。
茉儿身上的馨香,飘进了牧晟的鼻尖,牧晟抬头,向她看来,只见牧晟脸上大汗淋漓,一滴一滴从脸上的轮廓滑下去。
茉儿手一松,伞落在了地上,也顾不得去将雨伞捡起来,她忙掏出了手绢,满目心疼,替牧晟将脸上的汗水擦干。可这汗珠就好像是烈日底下,冰块上的水汽,才刚擦干,又有了新的,如此反反复复。
牧晟一把抓住了茉儿的手,不顾自身处境,冲着茉儿勾起了唇角,关切问:“你怎么来了?”
御书房门口,哪里是什么人都能够出现的呢,且不说茉儿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就她是晋人这一点,就意味着她是不能够踏入这里的。牧晟只怕茉儿呆在这里,会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茉儿的身份,未得宣召不敢入宫。”茉儿知晓牧晟的担忧,将手绢收了起来,重新捡起了地上的伞,继续为他打伞,“是江婕妤宣茉儿进宫的。”
牧拓对江婕妤宠爱有家,就怕江婕妤背井离乡,会多有不适应,于是便允了江婕妤经常找些京中的贵女进宫聊天解闷。
江婕妤又独独喜欢茉儿,这一点整个大越现已经是无人不知的事情了。
南潇朝着牧晟这边瞥了一眼,打从茉儿出现,她的一颗心就乱了起来,在烈日底下跪得久了,脑袋昏昏沉沉的,南潇意识总是不集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些什么。
南潇面色如纸,双唇干裂开来,毫无血色。牧寒眉头紧缩,暗恼自己无所作为,不然又怎会让自己的王妃,在三朝回门之日,受到了这样的委屈?
“阿晟,皇上是打定了主意,不会见你们的,纵然你们跪道昏天黑地,也不能改变皇上的主意。”茉儿朝着御书房瞥了一眼,她的确是江婕妤宣进宫中的,江婕妤的意思是,她不会放过南相,趁着如今没有打算对牧晟动手,让茉儿劝牧晟不要多管闲事,免得惹火烧身。
江婕妤媚骨天成,早已经将牧拓迷得七荤八素,找不到东西南北,在牧拓宣南相入御书房前,牧拓还在江婕妤宫中,江婕妤自然少不得说了南相不少坏话。
“你胡说!”南潇有气无力地开口,满脸憔悴,茉儿朝着南潇瞥了一眼,南潇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伸出手指着茉儿,训斥的话刚到嘴边,她体力耗尽,又加上怒火攻心,直接就昏厥了过去。
亏得牧晟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倒下的南潇。
牧晟也担忧地朝着南潇看去,虽说这些日子,对南潇的某些行为,有些失望,但是他和南潇也是打小的交情,他也一向将南潇当作了自己的妹妹看待的。
“潇儿……”牧寒紧张得六神无主,抱起南潇,就离开了这里,一边又大吼着,赶紧传御医。
牧寒脚步虚浮,跪了那么久,突然从地上起来,没有摔倒已经是万幸了。
这外边的状态,让御书房的木门终于打开,听闻门口的声响,茉儿和牧晟满眼希冀地朝着门口看去,在看到只有李公公从屋内岀来的时候,两个人的眸光又晦暗了起来。
李公公看着牧寒抱着南潇离开,叹了一口气,而后视线落在了牧晟的身上,再次劝告道:“烈日灼人,五王回去吧。”
“丞相之事,皇上自有定断。”李公公话罢,见牧晟纹丝不动,无奈地又回到了御书房里,大门再一次关上了。
“阿晟一心为国,不想看到南相出事。可是阿晟糊涂了不成,南相位高权重,为大越立下赫赫功勋,纵然皇上有心处置南相,也需要给百官一个交代。”茉儿咬重了百官二字,南相入职以来,清正廉洁,也正是如此,满朝文武,信服丞相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们自会为南相讨一个公道。
“江御史与丞相大人同朝为官几十年,最是了解丞相品性,皇上对江御史又颇为倚重,若是江御史执言,兴许皇上还能听得进去。远比我们跪在这里好。”茉儿来越都的时间也算不得短了,这越都的情况,她倒是了解得清清楚楚的。
牧晟豁然开朗,南相是国之栋梁,牧晟过于担忧南相出事,竟是让自己心绪不宁,忘了分析此刻的情形。
牧晟看向茉儿,感激之情不胜言表。茉儿虽是晋国人,但却从不曾做岀伤害大越的事情。事到如今,更是为自己出谋划策,排忧解难,如此深情,他牧晟定当此生不负。
将牧晟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茉儿拉住了牧晟的手,道:“阿晟既然已经想明白了,那可否先和茉儿一起回家。”
回家二字,好似带着巨大的魔力,让牧晟心神一荡,饶是在这样严峻的情形下,牧晟也禁不住唇角上扬,眼冒精光。
牧晟与茉儿前脚刚走,御书房的大门就打开了,南相从房间中岀来,阳光洒在他的头上,他头上的发丝映着日光,有些泛白。
不过才进了御书房几个时辰,南相就好像已经老了好多岁,原本精明干练的眸光也沉寂了下来,形如死水一般。
燥热的风,向着南相扑面而来,南相斑白的发丝。在风中颤颤巍巍,一身锦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丞相,请吧。”身后有暗卫现身,冷冰冰地开口。这些暗卫都是平素里,隐藏着保护牧拓的,如今牧拓遣了几个守着自己,美其名说是自己是一国丞相,保护自己安危,其实不过是监视着自己罢了。
饶是自己在御书房解释了那么多,牧拓始终是不相信自己的。想必牧晟已经认定了自己反叛吧,只是碍于自己好歹是一国丞相,不能直接动自己罢了。南相叹了一口气,总算又迈出了一步,向着宫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