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是来鹤殿管事张芝,手下人不懂事惊扰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这边奴婢自会派人收拾妥当,请姑娘随奴婢往暖阁去换身衣裳。”
张芝着一身紫色宫装,看起来品阶颇高,茉儿点了点头,便随张芝过去了。
她的身上沾染了狐膻味,也不适合再在来鹤殿里待下去。
见茉儿离开,南潇身边的黄衣少女狠狠瞪了她的背影一眼。方才便是她第一个出声指出这殿里怪味的,只见她穿一身浅黄掐边合欢花图案软缎锦衣,系一条春水皱烟罗裙,鬓上簪一朵芍药绢花,看起来倒是娇妍欲滴。
这少女正是太师府嫡女阮宝音,自小和南潇一起长大。她深得阮太师的宠爱,自幼娇蛮,对茉儿颇为不屑。
“南姐姐,你放心吧,我看那茉儿也不过如此。太后如此宠爱你,早晚会将你扶上五王妃的位子。”
今天这一出自然是出自这二人的授意,南潇的原意是要让茉儿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谁知道她就这么四两拨千斤地过去了,一场好戏唱了一半便匆匆收场。此时那些宫人皆过来散味熏香,她眉头一皱,便拉着阮宝音避了开去。
“哼,太后出身名门,最看不上的就是出身低微之人,何况那个茉儿?凭她的身份,便是进宫做个宫女,也只能入最下等的浣衣坊。太后娘娘已经答允我,会想法子让五王点头,娶我做正妃。”南潇抬起手来,抚了抚花盆里头牡丹的花瓣,“牡丹生来便是牡丹,而烂泥生来就是烂泥,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只会摔得比原来更惨。”
阮宝音闻言“噗嗤”一笑:“既如此,便恭候南姐姐佳音了!到时候婚礼上,我可得多喝一杯。”
张芝带着茉儿走向暖阁,这一路人来人往,目光皆向茉儿身上落去。
千碧紧跟在茉儿身边,恨恨道:“姑娘,今儿这是故意有人给你使绊子,如今人人都知道姑娘是王爷认定的王妃,他们这么做,岂不是给王爷没脸?”
这话虽是说给茉儿听的,却更是在敲打前头的张芝。
张芝身为掌殿宫女,这事情同她能脱得了什么干系?那一众宫女皆是她的手下,便是她不是指使之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帮凶。
这宫里头能爬到掌事宫女的位置的,怎么着也是个人精。张芝心知这事许是出自南潇的授意,而南潇颇得太后喜爱,又是丞相嫡女。而身后的茉儿,今日虽有牧晟的宠爱,可自古以来,男人的宠爱都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她一个毫无身份地位可言的晋人,只要太后一句话,她立刻可以无声无息地在越国消失,张芝自然犯不着为了这么一个很有可能会昙花一现的人得罪南潇。
因此,她听着千碧的话,却并未有什么反应。
“茉姑娘,这前头便是暖阁了,请随奴婢过去吧。”
茉儿应了一声,忽然看见花树后头转出来一个人。
来人着一身锦蓝蟒纹祥云织锦长袍,墨发以玉冠高束,身量颀长,那一双凤眼狭长,在看见茉儿之时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张芝眼尖,看见他率先拜伏了下去:“奴婢给九王爷请安。”
茉儿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九王爷牧寒,他生得与牧拓颇有几分相似,只是眼睛更加细长,身材稍瘦削些。
茉儿低着头,跟着行了一礼,牧寒无视张芝,往前跨了一步,眼睛直盯在茉儿身上,笑了一声:“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五嫂,臣弟给五嫂贺喜。”
牧寒的脸上虽笑着,那一双眸子却是冷津津的,分外摄人。
“九王爷此时唤五嫂,折煞了。”茉儿垂下眼眸,并不愿多看他。
见茉儿并不正眼看自己,牧寒冷笑了一声,伸手攥在茉儿的下巴上,逼迫着茉儿抬起头来。
看见牧寒的动作,千碧惊呼了一声:“九王爷……”
“果真是个美人,难怪叫五哥难以自持,谢绝了南潇的婚事。”
牧寒的声音冷沉,似乎带着无限嘲讽和怨气。
见牧寒竟这样给茉儿难堪,张芝愣了一下,倏然变色。
茉儿见此人如此无礼,轻皱了一下眉头:“茉儿与九王爷素来没有什么交集,今日九王爷想来是太后寿辰多喝了几杯酒,故才如此。”
茉儿手一挥,轻轻解开牧寒的桎梏:“只是这里毕竟是皇宫,九王爷虽先叫了茉儿一声五嫂,可行为举止,倒是一点也未看出敬重呢。”
牧寒的手一松开,茉儿便退后一步,朝牧寒恭恭敬敬地欠身行了一礼:“请九王爷慢走。”
“你……倒是胆子不小。”牧寒冷笑了一声,便见茉儿带着千碧向前走去。
好容易走远了,千碧松了口气,这才道:“姑娘,这九王爷也太无礼了。我听说,九王爷对那南小姐,倒是倾慕已久。只是南小姐于大殿之上向皇上请嫁五王爷,兴许九王爷是心中恼怨,今日才在这里寻姑娘的麻烦。”
“南小姐?”
原来这九王心慕的是南潇,那两人,倒算是天生一对?
茉儿点点头,并未理会牧寒的失礼,心中倒是起了盘算。
暖阁临着来鹤殿修建,竟也算宽敞,倒像是一间宫阁改造而成。张芝捧出几套衣裳递到茉儿面前,道:“请姑娘挑拣。”
茉儿见那些衣裳看起来并不似刚制出来的,倒像是积压了一阵子的,只是这时候也找不到别的,只能将就将就。
她随手翻了一翻,便选了一套稍微清淡些的换上,又随张芝回了来鹤殿。
这一趟往返,太后竟已经到了来鹤殿中,坐上了主位,见茉儿进来,她不悦地问向旁边的宦官:“她为何在这里用宴?”
牧晟之前已经着人打过招呼,让茉儿与自己同座。如今见茉儿进来,太后原本笑着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
南潇坐得离太后极近,看见茉儿进来,笑了一声:“太后,茉姐姐毕竟也是未来的五王妃,想同太后多亲近亲近,也是自然的。既然她来了,便让她与咱们同席,如何?”
南潇此话一出,与她们同席的几人便露出不大情愿之色。
太后的旁边是牧拓的皇后,凉国的公主孙月恒。她十五岁时便以和亲之名嫁到越国,虽有天姿国色,却并不大受宠。看见茉儿身上的衣衫,她轻轻皱了一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