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旁,樊路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十一二岁的小丫鬟急得跳脚。他们搜查长街,看到这辆马车停在路旁。车厢宽大,躲藏刚刚那个贼人不在话下,旁边也无人护卫,只有一个车夫和一个小丫鬟,想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门第,便打算先搜了再说。
这盛京城,富贵的人家遍地都是,门第比他背后的伯爵府还高的却也不多。所以就算惹了一般的高门,他也不怕,自有二少爷护着他。
哪知手下刚摸到布帘,就听到车厢内传来一声轻斥。
“是何人敢擅闯本府马车,放肆!”
声音不大,听起来只是少女,但却有种莫名的威严,让樊路心里一震。那个撩门帘的手下也没想到会被喝斥,当时僵在原地,看了樊路一眼。
樊路冲车厢一拱手,行了个礼道:“我等是忠远伯府的护卫,今日府上遭贼,现下是为了搜寻贼人踪迹,还请见谅。”
说完示意那人继续。
哪知车内人冷笑了一声道:“我看今天谁敢进来。蔻梢,给他们看腰牌。”
那小丫鬟应了一声,从腰上扯下一块牌子递给樊路。樊路拿到手中一看,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自己今天踢到铁板了。
那是一块黝黑的铁牌,牌子不大,正面刻着团云纹,纹路里勾了金,中间两个古朴的篆字“云麾”,背面一周云纹,内里是一株兰草纹样,毫无寻常花草的娇弱,反而看起来苍劲有力。
“云麾”这个封号举国境内无人不识,但樊路不光认识这块腰牌,他恰巧还知道,将军府上二房三房的旁支,腰牌只有云纹和“云”字,只有嫡支长房的牌子才会有“云麾”二字。至于背面的图案,据说女子为兰,男子为竹。
这块牌子的主人,就是云麾将军的嫡长女。
樊路这边内心思绪翻腾,那边车内人又开口道:“忠远伯府便是遭贼,也搜不到我的马车上。这里离忠远伯府距离颇远,你们已经沿路到处惊扰,现在硬要闯我的马车,不知是何居心?”
……听说将军府的嫡长女是个娇纵的草包,似乎还倾心于二公子。樊路思索着。这位贵女的名声早就在盛京城传开了,就是个单纯的被宠坏的臭丫头。想来是不会和那种贼人有什么牵扯的。更何况将军府他也的确冲撞不起……
若是在荒无人烟的地方还不怕,眼下是在大街上,人多眼杂,还是不惹这个麻烦的好。
只是片刻,樊路心头已有打算。他把腰牌递还给蔻梢,对着车厢认真行了个礼,高声道:“不知是将军府的马车,小人惊扰了姑娘,在此给姑娘赔礼了!”
说完一摆手,带着手下就离开了。
锦清从窗帘的缝隙里看着那些人越走越远,吩咐车夫回府。蔻梢也没有上车,在外面跟着慢慢的走。
“劳烦姑娘了,在下还要和姑娘同行一段。”
知道危险已经远离,“贼人”笑呵呵的对尽情道了声谢,顺势也把匕首收了起来。虽然那些人离开了,谁知道会不会躲在附近窥探。
锦清撇了撇嘴:“随意吧。”心里却暗道“反正就算我不同意,你也不会走的。”
说完干脆闭目养神,不再看对面的人了。
“贼人”靠在车厢上,带着几分笑意打量着对面的少女。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穿着石蕊色的缂丝襦裙,肩上一袭藤萝色的缎子披风,领口和下摆滚着纯白的兔毛,细密的绒毛簇拥着少女的脸庞,让那张小脸显得越发清丽娇俏。
他自然是认得这个少女的,就算盛京城里旁的人只闻其名不知其真容,他却是一早就知道的。今日躲灾,也是认出了马车的出处,知道那群疯狗还不至于疯到敢冲撞将军府。
还以为她会被吓得花容失色,没想到竟然这么镇定,完全不像传闻那样是个不知天高地厚、娇纵无知的丫头。
……就知道那些传闻做不得准。但亲眼看见锦清的镇定自若,他还是忍不住觉得高兴。
高兴,这可真是个稀罕的情绪啊……
马车沿着街道慢慢走,晃晃悠悠,车轮在青石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和马蹄的哒哒声映衬着。车厢外的蔻梢一点也没因为步行辛苦,兴味盎然的和锦清说着话。锦清闭着眼,有一句没一句的答应着。
将军府在盛京城中部偏西南的一条小巷里,巷子极深,只在尽头开了将军府一家的正门,附近没有别的人家出入,是以樊路等人就算真的尾随,也不敢进入这小巷。
只要拐进小巷,就等于是安全了。
马车拐了个弯,那人似是也发现到了安全之处,从座位上起身,却没有离去,反而凑到了锦清面前。
突然接近的陌生气息让锦清警醒过来,忍不住喝问道:“你想干什么?”
鬼面下的薄唇轻轻勾起,凑在锦清耳边轻声说:“这次也多谢姑娘了。”
说完把什么东西插在锦清鬓间,一撩帘子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