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靠在车厢上,手里的匕首并没有对着锦清,锦清却也不敢出声,只是安静的打量起面前的人。
……听声音,这人还是个少年,身型瘦削修长,穿着一身松烟色织锦缎的圆领窄身长衫,仔细看前胸、两肩和通袖满绣流云纹。腰系燕羽灰绞线的白玉腰带,身侧还悬着一柄长剑。他长发漆黑,头顶的发髻用一根暗色银簪别住,垂下来的部分柔顺的披在肩上,泛出柔和的光泽。不知为何,他前发有点凌乱,散碎的垂落下来,却是盖在一张面具上——
那是一张暗银色的半幅面具,拧眉怒目狮鼻獠牙,不知是什么猛兽的形状。面具遮住了主人从额头到鼻下的大半面容,只露出脸的下半部分,下颌的线条看起来优美流畅,趁着白皙的皮肤和细薄的嘴唇,有点冷酷的感觉。
发现锦清在打量自己,那人笑了,薄唇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姑娘倒是不紧张。”
“紧张也没用。”锦清淡淡答道,镇定的语气完全听不出她内心的不安。“我的婢女去买点心,很快就会回来,公子不如趁没人发现早点离开。”
“时候还没到。若是那婢女回来,还烦劳姑娘打发。”
……他还赖着不走了!
锦清只好继续安坐着,一言不发,同时庆幸自己打发蔻梢去买点心了。不然就以蔻梢的性格,恐怕早就吵吵嚷嚷、惹怒了歹人,血光相见了。
忽然,马车外传来一阵骚乱,人群发出的惊呼和粗暴的呵斥传进了马车。
锦清看了那人一眼,轻声问:“是来寻公子的?”
“应当是。”
那人说完,俯身到车厢门口,从帘子的缝隙里往外打量。
锦清也掀起了一点窗帘,向外瞥去。只见一队身着皂色劲装的人手执刀剑,正到处盘查询问,眼看着就离他们的马车越来越近了。黑色衣衫上没有标号,看不出是什么来路,但敢在盛京城的街道上这样行动,想来背景也不会简单。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你们都检查仔细了!沿路的店铺、可疑的车马都不要放过。”
锦清忍不住紧紧盯着那个身影——那是忠远伯府的护卫首领樊路,前世白承安的心腹!虽年纪比白承安还要大,却唯白承安马首是瞻,是一条忠心的好狗。
前世樊路横行霸道,惹来无数怨愤,哪怕锦清深居伯爵府不怎么出门都没少听说。白承安却一直护着樊路,最多只是口头斥责,从不惩罚,想来这条恶狗没少替他出力。
他怎么会在这儿?难道是来找这人的?
难道这人和白承安有什么仇怨?
锦清放下帘子,迅速有了主意。这人既然和白承安有牵扯,看来还不是什么善缘,那不妨一保,哪怕给白承安找点不痛快也是好的。
那人看了一眼锦清,问道:“你认识外面的人?”
“听说过。”锦清答道:“忠远伯府的护卫首领,听说是姓樊,在盛京城里也算小有名气。”
那人声音带上了一丝兴味:“没想到姑娘还听说过这种货色,不过是一条狗罢了……”
话尾轻轻的,消失在他舌尖,无端的有点冷酷。
眼看着那些人离马车越来越近,蔻梢的声音忽然在窗边响起:“姑娘姑娘,我回来了!这家的点心真难买,我等了好久才买到新出炉的,闻着可香了!”
小丫头天真的笑语让气氛瞬间舒缓了,锦清却没忘记方才那人说得话,连忙制止了准备上车的蔻梢:“你先在车外等我一下,别上来。”
“哦。”虽然不明就里,但蔻梢得好处就是听话,姑娘怎么说就怎么做便是了。
这时樊路似是也发现了这辆宽敞的马车,走了过来。
看到樊路走近,那人也一闪身重新回到车厢深处,冲锦清一拱手:“烦劳姑娘了。”
锦清看了他一眼,还是好奇道:“我这一辆马车,难道还能拦得住他们?你躲在我这里也未必有多安全。”
那人轻笑了一声,笑得好听极了:“姑娘可是云将军府上的嫡长女,只要他们进不去将军府,就进不来您的马车。”
这话让锦清猛地一惊,此人居然知道她是谁!她今日出门,选的是辆低调朴素的马车,没有家纹徽号,车夫也不是家里惯用的,只是她随便指了一个,想来无人能认出她的身份。
这个人怎么会知道?
只是不容她细想,那些人已经来到了马车旁。锦清听到一人粗声粗气道:“我看这辆马车可疑,你们上去给我搜!”
外边传来蔻梢焦急的声音:“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搜我家的马车!怎么这么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