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大夫走了没多久又被请回来,虽然疲累,还是认认真真替锦清诊了脉。结论没变,还是受凉风寒,外加受了惊吓,在祛寒的药方之外又多开了一副安神的方子。
因为锦清的院子人手不够,加上不放心蔻梢这个有名的粗心鬼,老夫人让人把西厢房收拾了出来,锦清病好之前都住在她院子里。每日的三餐饭、两顿药,都是稳重机灵的丫头备好了送来,再照顾锦清用完。
期间锦洁和蒋氏来过一次,被老太太以医嘱不让见客做借口请了回去,一直到锦清彻底养好身体才让她回自己的小院。
这几日的清闲也让锦清有时间好好想清楚了自己目前的情况,一些刚醒来时记得不太清的片段也都随着回忆变得明朗起来。
眼下是燕历173年,已是十月末,距离她十四岁的生日还有不到半个月。这时候父亲应该还没回京,带着二弟仍然戍守镇西。因为祖父的遗愿,云家并未分家,父亲兄弟三人仍然并府而居,侍奉祖母。原本掌管家中事务的应该是她母亲,但母亲早逝,祖母又不乐意做这差事,因而现在府里掌事的是二夫人蒋氏。
她们大房这一支,眼下只有两人留在家里,一个是她,一个是她的幼弟弗思。
想到两个弟弟,锦清忍不住攥紧了拳……幼弟弗思是母亲拼了命才生下的孩子。四年前母亲怀孕,本来一切都好,谁知将要临盆却莫名其妙的突然出血。家中请了最好的大夫和稳婆,到底是把孩子保住了,母亲却没能留下来。
可能是先天不足,弗思身体一直不太好,像只病歪歪的小猫儿,为了求医方便一直养在云州的叔公家。前世蒋氏和锦洁常在她耳边叹息,说母亲明明好端端一个人,偏因为弗思丢了性命,只留下锦清一个女孩家孤苦无依……因此她慢慢就对胞弟有了嫌隙,觉得是弗思害死了娘。
现在回过头去想,弗思何其无辜!
锦清眼前浮现起幼弟的样子,小小的身影,奶声奶气的追着她喊长姐,跌跌撞撞就像个面团子一样跟在后面,而她却因为误信了小人的话,始终对弗思爱答不理。
……弗思被送回来没多久,就突然暴病。祖母一边让人去请盛京最有名的大夫,一边派了人连夜去云州请那位名医,到最后还是没赶上。
弗思死后,父亲好像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尚是壮年却双鬓斑白,老态毕露。那时她以为父亲偏心弗思,不但没有安慰,反而变着花样的作……
幸好她有重来的机会,能够弥补自己前世愚蠢犯下的错误!
这时,蔻梢的声音打断了锦清的思绪。
“姑娘,您要的东西我都给您收拾好了。”
小丫鬟抱着一个木匣子走了进来。匣子很沉,蔻梢抱得颇有点吃力,放在桌子上时“嗵”的一声。锦清点点头,示意她把匣子打开。
蔻梢打开匣盖,一片金光就从匣子里漫了出来,刺得人眼都有点疼了。
匣子里都是锦清的首饰,金钗金项圈金手镯,偶尔有几个镶嵌着硕大的红宝石或猫眼石,无不是富贵逼人……也俗不可耐、让人不忍直视。
这些年蒋氏当家,每季置办衣饰,锦清得到的都是这样的金饰,衣服也多是色彩浓艳、花团锦簇的绸缎。好好一个云家大小姐,每次妆点完都像是哪个暴富阔商家的女眷。偏得蒋氏和锦洁一直夸她,说她天生贵气,小小年纪就压得住,这么打扮端庄大气。
……她还就信了。
有几次祖母也曾难以忍受,开口提点她,但前世的她只以为祖母是看不惯自己,心里反而不满。
现在看着这一匣子金灿灿,她只觉得胸口一股恶气。
“姑娘,您让我拿这些首饰干嘛呀?”蔻梢眨眨眼,看着面前这一匣子珠光宝气,疑惑的问道。
锦清“啪”的一声合上匣子,轻声道:“换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