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啊……
锦清虚弱的趴在地上，每一次呼吸都像钝刀割肉，让她疼得浑身发颤，她却依然努力的睁大了眼，想将一切都看得更清楚。——那些躺在地上的人，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祖母为她千挑万选的能干使女、婆子，都是从将军府里陪嫁过来的。
然而眼下这些人全都倒在地上，双目圆睁，变成了冰冷的尸体。血从她们的颈间、胸腹汩汩流出，浓烈的血腥充斥着口鼻，让锦清反胃作呕。
她想要哭喊，想要惨叫，可却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早已干裂的嘴唇无力的翕动着，最后只是虚弱的问道：“为……什么……”
她费力的抬着头，不远处的身影模糊而熟悉。那是她又敬又爱，捧在心中神坛上的男子；是将她八抬大轿迎娶进门，绾了青丝结了发，喝了交杯酒，说要白头倾盖、一世和鸣的夫君；是她以为会一辈子为她遮风挡雨的大英雄……
就是他刚刚走进房间，亲切的为她斟了一杯水酒，看着她喝完，然后轻轻一拍手，外面的亲兵鱼贯而入，在她面前杀光了所有人。
“夫君……为什么……”
听到这嘶哑的质问，白承安慢悠悠的上前几步，终于让锦清看清了自己的脸。
高鼻深目，剑眉斜飞，顾盼之间自有令人倾心的神采。这张脸还是那么英俊，连笑容都是一样，端方如玉，带着恰到好处的诚恳和一点点羞怯，就像最正直的君子。
然而现在映在锦清眼里，只让她觉得冰冷可怖。
“你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承安伸出手捏住了锦清的下巴，曾经温柔呵护她的手像一把铁钳，力量大的几乎要把她的下颌骨都捏碎。
锦清吃力地抬起手，想要掰开白承安的钳制，那只手却纹丝不动。
眼泪夺眶而出，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他们在桃花林里相遇，是白承安说对她一见倾心，从此开始殷勤追求，变着百般的花样讨她欢心；是他花前月下，用最殷勤的照顾和最动人的情话打动了她。也是他，在互许终生后，带着满车的彩礼到将军府，面对百般考核与刁难，言之凿凿，在父亲和祖母面前立下誓言——
“你不是说……要爱我、护我、宠我一辈子的吗……”
话音未落，一个带笑的声音从锦清身后传来，带着几分轻蔑和嘲弄——
“死到临头还在说这些，姐姐，你可真是看话本把脑子看坏掉了。”
这声音像一道惊雷在锦清耳边炸响，她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看到一个妖娆的身影袅袅婷婷走到了白承安身边。
是云锦洁……二叔的女儿。
锦洁从小就是她最亲密的堂妹，总是和她形影不离，会甜甜的喊她“姐姐”，也会替她应付无聊的交际，和她分享各种流行的话本和小玩意，叽叽喳喳的分享小女生心事，甚至在她出阁那天，比亲兄弟都要更伤心的嚎啕大哭。
还没来得及想为什么堂妹会和自己的夫君这么亲密，她就看到锦洁冷笑着把一个襁褓递给了白承安。
几声微弱的啼哭从襁褓里传出来，像只虚弱的小猫儿，好像随时都会断气。
锦清认出了，那是她的孩子。
“把孩子还给我！”
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让锦清仓惶的撑起身子，向前爬了几步。她想站起来，想扑过去抢回自己的孩子，没想到却被白承安一脚踹在胸口，狠狠摔在地上。
一口甜腥涌上喉头，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呕出血来。
“你想要孩子吗？”
白承安伸手逗了逗孩子，孩子抽噎着，抬起小小的、粉嫩嫩的手，想抓住自己父亲的手指。
锦清心中浮起了一点点期冀，白承安对孩子这么亲切，他会对孩子好的……
哪知下一刻白承安忽然哈哈大笑，高高举起了襁褓——“好呀，那我就先替你送他上路！”
小小的襁褓被狠狠摔在地上，猩红的血溅了一地，夹杂着点点白色，那襁褓里再没了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