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ge.17 自毁

“你刚刚所言,有几点误区:”

“第一,我没有给你暗示,我只是单纯地叙述我的发现,全程表达都与你无关。”

“当然,如果我说了什么引起你误会的亲密话语,”

“不好意思,你指出来,我改行不行?”

“第二,我们两个完全没有绑定关系,我也根本不在意真正的死亡顺序。”

“我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是,”

梦翎顿了一下,粲然一笑,继续以卷福的2倍速语气与童彤交际,

“玩得开心。”

“第三,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很严重的毛病,”

“就是护犊子,外加有那么一丢丢的雏鸟情结。”

“你,童彤,全程与我几乎毫无瓜葛,现在却跑来跟我联盟?”

“NONONO,你还不如指望自己一个人通关来得现实。”

“不过,话先说下,谢谢你带我来保健室啊,不然医疗物资我还真是找不到。”

“哦,对了,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梦翎言语着,原本走出保健室的右脚,又给收了回来,回眸,转瞬冷若冰霜的脸上,危险四溢,

“我不管之前死掉的人与你有没有关系,”

“但是接下来,”

“我不会再让你动任何一个人。”

梦翎言毕,根本也不去在意童彤的表情,转身,没入黑暗中。

-

“婆婆,跟你商量个事好吗?”

转出保健室,梦翎尽可能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快马加鞭赶往来时路,途中,有什么自脑海中一闪而过,梦翎空出一只手,敲了敲脑门。

「嗯?」

这次,没有往常“咯咯咯”的奇怪声响,千代子的声音径直传入脑海。

Bingo!

梦翎打了个响指,一脸的“如我所料”,继续维持着脑中对话,

“童彤是不是接近真相了?”

「嗯。」

千代子的回应平和而淡定,仿佛梦翎问的不过是今日天气。

“异变接近尾声了?”

「嗯。」

“婆婆,最后再问个现实问题,1v2,干得过不?”

「没戏。」

“也是。”

梦翎闻声释然,呵呵一笑,脚程加快,一闪身,回到先前走出的教室中,夏君依旧战战兢兢地缩在角落,间或照顾一下勉强恢复了气息的艾敏和戚风,

“呲拉——”

梦翎刻意无视了耳边隐约自远处传来的碰撞与撕裂,边走边从兜里掏出收集好的资源,丢到夏君怀里:

“上药会吗?”

夏君一脸懵地接过药包,接得手忙脚乱:“上……上药?”

梦翎循循善诱中又带了几分冷笑:“涂药膏、打绷带、系个蝴蝶结,会吗?”

夏君结结巴巴地捧着药包颔首不迭:“会……会。”

“嘶——”

交代完毕,梦翎本能抬脚就要走向目的地,耳边又一阵杂音乱响,硬生生憋在即将行动之前,一扭身走向讲台方向。

夏君眼睁睁看着梦翎走向自己,抱着药包,慌到不能自已。

岂料,梦翎看都没看夏君一眼,只是静静蹲到艾敏面前,望着眼前人微微蹙额的痛苦和折磨,大脑放空。

夏君小心翼翼地在梦翎身后探头探脑,小学生一样瞪大双眼:“……”

“唉。”

梦翎难得叹息,像最初那样,伸手以指腹蹭过艾敏侧脸,垂下,将戚风与艾敏双手交叠,额间相触,低语,悄然遗落,

“我在现实里等你,有缘,一定会再见的,”

“对吗?”

那番窃窃私语,与其说是临别赠言,

倒不如算作即将散于茫茫人海中的自我安慰。

“哟西,要开始工作了。”

梦翎转瞬抽离,起身,做了个简单的伸展运动,风轻云淡地走向结界。

在她身后,原本昏迷着的艾敏,眸帘似乎动了一下。

「请输入正确的死亡顺序,消除结界。」

依旧是那行机械冷漠的字迹,跳动在偶尔泛起涟漪的蓝紫色光晕巨幕,生冷,而无情。

“呵呵。”

梦翎久违一笑,扭了扭脖子,回忆着自己下定的决心,抬手,向着密码盘伸出——

下一秒,梦翎的右手顿时停滞在结界前,透过结界的镜面反光,梦翎赫然看到一只足有数米长的尖锐利爪,骤然自自己右侧肩胛骨洞穿刺入,

梦翎不由愣住,缓缓转头望向肩膀,眼眦欲裂,双瞳圆睁,大脑一片空白,

血液刹那凝固,神经转瞬冰冷,随即,撕裂般痛楚拉扯地理智支离破碎,极致的刺痛与喷溅的鲜血,眼看着吞噬了梦翎所有冷静。

洞穿、上挑、抛掷,梦翎如同破败的布偶娃娃,被轻而易举地丢弃至半空,教室正门处,一半异变得奇形怪状、一半勉强维持人形的童彤,双唇撕裂直耳根,若鲜血染就的诡异惨笑,

致命,而惊怖——

「咯咯咯——」

「就凭你,还想杀掉我?」

「痴人说梦吧!」

那半人脸上频闪着两张面孔,同样的黑长直、齐刘海,同样的圆眼睛、红双唇,

唯一不同的,

那张脸,分明属于另一个人!

“啊啊啊啊!童……不,樱……樱井?!”

缩在角落的夏君,正巧了对上童彤已然同化的那半脸,吓得屁滚尿流,飞也似地冲到讲台之后,拼了命将自己缩成一团,抖成了筛子。

明明闭紧双眼,却仿佛仍看得清,童彤那双阴冷嗜血的眸子,熟悉而陌生,

眸光遗落之处,万物寸草不生。

“哈——哈——”

被樱井同化的童彤,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双瞳黑雾弥漫,紧盯着眼前的结界墙,

呼气、停顿,童彤咧至耳根的血盆大口骤然撕裂,张大至脱臼,远远望去,像极了一朵嗜血盛开的食人花,弥散着对血肉的如饥似渴。

一只手慢慢自那张嘴中探出,其上黏液稠密、水渍斑斑,好似刚自幽潭之底挣扎而出,保持着向前伸展的姿势,缓缓蠕动。

童彤眸中雾色氤氲,骤然转亮,抬脚,向着结界处走去,探出的那只手上,黏液渐渐驳落,露出一个小小的“浅”字。

“起……来……”

“!”

原本心疼抱紧哆哆嗦嗦自己的夏君,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着的低哑女声,夏君惊出一身冷汗,抬眸,刚巧看到挣扎爬来的梦翎。

“——!”

夏君惊得双瞳瞪若铜铃,他赫然看到梦翎肩膀暂缺的巨大空白,深可见骨得疮口鲜血淋漓,单是看着,都觉得痛到骨子里。

然而,哪怕那张清俊的脸上伤痕累累,梦翎却依旧无动于衷,只一味凑近夏君。

“你……你还……”

“闭嘴。”

夏君的关切还没来得及出口,便被梦翎一把抓住的右手,给生生憋了回去,黑暗里,夏君只见得那一双眸子清亮若漫天流萤,恣情飞舞一片阴沉昏暗的地狱之上。

“四位密码是0717,一会儿我去吸引那个怪物的注意力,你去输密码。”

“0717,记住了吗?”

梦翎哑着嗓子,拼命遏制着喉头不断翻涌的咳喘和鲜血,指尖死命掐着自己的大腿,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好。”

被眼前那双执念与信任溢满的眸子死死盯着,夏君第一次遏制住周身战栗,生平首次,恳切而认真地颔首而应。

梦……翎。

夏君呆望着梦翎狼狈拖过的破碎身躯,竟不由生了痴。

Fu*k,活这么大就没这么狼狈过。

还TM是在一个游戏里。

真对不起自封“战无不胜、游戏达人”的称号。

然而,被盯着的梦翎心头却嘲讽不迭,口中虽丝毫未停,紧盯着夏君的双眸,却多少因痛楚而迷离。

夏星,我知道你能听见!

关键时候,让你这个怂逼弟弟给点面子,

老子就原谅你所有的SB行为!

梦翎心底怒吼了一句,也不管到底效用几何,摇了摇头,拼命恢复意识,回眸自讲台一侧探出,望着早已被浅草和樱井异化的童彤渐渐接近结界边沿,

梦翎咬了咬下唇,勉强自己仅剩的一只手,敲了下太阳穴:

“婆婆,感谢你的信任,可惜我是绝没可能完成任务了。”

“也实在抱歉,没能让你多活一段时间,”

“不过,就当是为这段短暂相遇开一场盛大祭典,”

“让他们活着的人,好好活下去,”

“好吗?”

“拿我跟那个白痴的命作引子,燃一场盛世烟花吧,”

“拜托了。”

梦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童彤。

千代子的回应,迟疑了足有一个世纪之久,一如初见时分的沉默,等得梦翎心底发慌,

终于,在梦翎似乎听到时钟滴答而过的错觉之际,

那个曾在樱花树下,与孩子们愉快嬉戏地高挑美人儿,依旧长发披肩、星眸璀璨,翩翩然自梦翎眼前浮现,

唇角微扬,绚烂了一季烟光,彩蝶翩跹,浮翠袅娜——

「好。」

「嘀——」

「自毁程序已启动,倒计时10秒,10、9……」

脑中音效既起,电光火石间,梦翎整个人化成一条恶狼,嘶咬着冲到童彤身上,张口啃在她的脖颈,凶狠若嗜命厉鬼,

只有双眸中如星般清亮,漫舞着主人的拳拳赤诚。

「啊——」

童彤因痛楚而发出的嘶吼,厚重而低哑,却仍响彻破铜烂铁被击碎地浑浊不堪,

利爪反转,又一次恶狠狠地刺到梦翎背脊,刺入、拔出,连带着飞溅的模糊血肉,撕裂般的痛苦,由点至面,蔓延到四肢百骸,逼迫着血液流经的每一处经脉。

“夏——君——!”

实在痛至连维持撕咬的动作都不得,梦翎面容扭曲着,竭尽全身力气,将童彤拖离结界周边,空出足有一人可通的缝隙,凭空向着讲台,声嘶力竭地呐喊。

嗓音破碎、意识模糊,如雨般肆意溅落的涕泪,不断拷问着梦翎的极限,

死亡,原来竟是如此绝望吗?

梦翎有些分辨不清了。

始终备战姿势的夏君,听命立马一个哆嗦,刚要起身完成自己的使命,余光里,一道黑影却骤然闪过,以迅雷之势闪现到结界前,果断而干脆地输入了“0717”,

回眸,嘴角蔓延的笑意,轻蔑,而不屑,大片大片,若血一般恣情浓烈——

“多谢馈赠。”

“有缘,我们现实中再见。”

“——?!”

梦翎模糊的意识终究没能撑住,下一秒,梦翎眼前一黑,再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