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妃从皇后的宫苑离开之后,原本是打算回去自己院子的,但走着走着,应着冬日里深夜的冷风,忽然觉得困意都被风给带走了,她沉思一口气,好看的柳眉微微颤动了一下,“本宫想继续走一走,你们几个抬着轿撵回去吧。”这话里的门道还是有一些多的。
都知道,宫妃们从皇后的宫苑里出来了,这是各自打算回去安歇的。
但是凌妃让轿撵先回去,这是单纯的想要轿撵回去呢?还是让旁人以为坐在轿撵里的她已经回去了呢?
凌妃看出抬着轿撵的内监们眼睛里的疑惑,清了清嗓子道,“皇后娘娘凤体有碍,这个时候就不要用本宫的事情让各宫烦心了,你们回去之后,就说本宫已然回到宫苑了,旁的,多一个字也不许提。”
太监们听了这话,全都恍然,告别凌妃之后,压低了脚步声,往回走。
伺候在侧的两个宫女略有些疑惑,不知道自家娘娘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在凌妃脚步的指引下,主仆三个一路朝着后湖的方向走,直至快要到沈妃宫苑的时候,两个小宫女才彻底明白过来,忍不住放慢了脚步,互相递了个眼色,想着该怎么开口劝说自家娘娘呢,“娘娘,这……深夜过来,若是被陛下发现了,会不会让陛下误会啊?”
往常沈妃没有被禁足的时候,凌妃娘娘经常会往这边走,但自从沈妃禁足之后,她倒是少往这边来了。
陛下此前曾经说过,在沈妃禁足的过程中,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过去看望沈妃,但自从沈妃在勤政阁走了一遭之后,皇帝对沈妃宫苑的禁令就略有些松动,从原本的所有伺候沈妃的人都不得出入,到后续的沈妃自己不得出入,外人若是想过来看望,还是可以的。
至于伺候沈妃的人,若是想要出宫苑办事儿,也不是不成。
凌妃知道,婢女们的担心不无道理,尤其刚刚在散场之前,磐文帝还着重瞄了自己一眼,那眼神仿佛自己不是什么凌妃,而是沈妃似的。
皇后娘娘现在危在旦夕,受怀疑的首当其冲是沈妃娘娘,虽说她是禁足了,但终究现在限度放宽了呀。
凌妃本来就跟沈妃走得近,在沈妃出事儿之后,多少人恨不能立刻跟她撇清关系,凌妃娘娘倒好,这个时候偏偏还往上凑。
凌妃一眼就看出了两个婢女眼中的不解,但她也没什么心思跟她们解释,毅然决然的进了沈妃的宫苑。
三层禁卫军的把守,第一层凌妃就没过去,径自被拦在了冷冷的剑鞘之下,“娘娘饶恕,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若是娘娘想要跟沈妃娘娘说话,还请明日天明了再过来吧,夜里寒凉,凌妃娘娘该早些回去歇息,不然陛下若是知道了,会担心的。”
禁卫军这提醒的话说的滴水不漏,暗示着凌妃,这个时间进来看沈妃不太妥当,现在还是好言好语的奉劝你,若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事情闹到陛下那里,必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凌妃嘴角微微上扬,必然是听出对方话里的警告之意了,当即点了点头,“本宫也是刚从皇后娘娘的宫苑里出来,这不皇后娘娘的身子不适,所以本宫心里也够乱的,平日里就跟沈妃娘娘走的比较近,这个时候倒是不知道该跟谁说说话了,既然是陛下的意思,那本宫还是明日再来吧,只是本宫今夜过来的事情……”
凌妃娘娘话点出去了,适才说话的禁卫军反应很快,当即朝着凌妃拱了拱手,“娘娘放心,这样的小事儿,小的们是不会拿到陛下跟前去烦扰的。”
凌妃放心了,扭身带着一个宫女离去。
望着她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另外一个禁卫军“咦……”了一声,“经常跟着凌妃娘娘的不是两个宫女们,今个娘娘怎么只带了一个过来?”
两个禁卫军交换了一下眼神,也没多想。
与此同时,沈妃宫苑外没有禁卫军把守的宫墙外头,一个小宫女的身影迅速隐藏在了漆黑的深夜里。
宫墙里侧,禾公公鬼鬼祟祟的将刚刚从墙体镂空中取出的纸条塞到袖子里,又整齐的捡起地上的砖块,将那镂空的部分宫墙给补全,东张西望一番,发现并没有禁卫军发现自己,忙不迭的合拢了衣襟,被一道刚好吹过的冷风吹的一个趔趄。
他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的进入了正殿。
沈妃本来就兴奋的睡不着觉,听着开门的声音,立刻睁开了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直接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充满希冀的将脑袋伸出了床榻的帐帘,“是不是皇后那边有动静了?”
禾公公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左右看了看,窗外并没有黑影,他便小心翼翼将袖口中的纸条抽了出来,恭恭敬敬呈送到了沈妃娘娘的跟前儿。
沈妃兴致勃勃的打开,瞄了一眼之后,看不出喜怒。
禾公公有些着急,但也没直言催促,只是闲闲的说道,“这凌妃娘娘倒还靠得住,大黑天的,冒着风险过来给您递消息。”
沈妃闷“嗯”了一声,“皇后那边,请了羿夫人进宫。当初翰儿的事情落了定,本宫就该杀了她,以绝后患。”
禾公公紧紧皱了皱眉头,“羿夫人,倒也未必能够攻克那毒吧?不是说,就算华佗在世也不一定有法子么?”
沈妃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个女人,可说不准,凌妃在纸条上说,羿夫人的原话是:三个时辰内,若是皇后醒来了,那或许还有得救,若是三个时辰后没有醒,那便没有回天之法了。”
禾公公拧紧了眉头,“也就是说,生死只看这三个时辰的了呗?可老奴怎么觉得,羿夫人这是在防线钓鱼呢?”
沈妃慎重看了禾公公一眼,“你的意思是,羿夫人故意这样说,为的就是在这三个时辰里,引出幕后黑手再次下手?”
禾公公迟疑着点头,却也不太肯定,“老奴就是觉得,三个时辰,时间太过精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