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被慧元帝召见,凌天冬今天的心情其实是不错的,跟皇帝相处的过程中聊的也很忘我,尤其从慧元帝的态度中听到了对自己的肯定。
慧元帝明确表示了,这段时间对凌天冬乃至凌府的冷落,就是要给外界一个交代。
凌天冬表示理解,君臣之间的隔膜很快消失。
慧元帝针对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从大到小,从上到下都跟凌天冬聊了一遍,说到跟楼彻的交易第二部分,现在解药已经送到颍州了,颍州那边的反馈其实还不错。
但鼠疫的事情显然还不能到此结束,因为感染了病毒的老鼠还在繁殖繁衍,所以绞鼠成为了现在的当务之急。
慧元帝说到这里,就忍不住喘气粗重起来,这一切都是邵乾找的麻烦。
最初慧元帝在听到太子和邵羿的劝说后还很费解,邵乾既然图的不是土地,那他此番这般配合楼彻究竟是为了什么。
而后池州和颍州被一扫而空的消息传回来,慧元帝总算明白了。
邵乾为的就是池州和颍州的钱!
慧元帝无以表达自己的愤怒,他现在最想要做的就是赶紧让邵乾和那个碍眼的森国消失。
他已经彻底扭转了之前的想法,什么留下邵乾这个傀儡给楼彻,之后防着楼彻就有目标了?
狗屁!
他要毁了邵乾这个白眼狼,他更要连带着将楼彻也击溃!
慧元帝再也忍受不了按下葫芦起来瓢的这种感觉了,身为一国之君,他觉得自己整日里处在一种担惊受怕的环境里,实在是很可耻。
凌天冬听得出来,慧元帝这次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陪伴了皇帝多年的老臣子,之所以越来越深得皇帝的信赖,就是因为他们很明白在皇帝什么情绪的情况下,该说出怎样的话语。
见慧元帝如今这般坚决,凌天冬也就止住了自己要说出的话。
其实邵乾能够有今天这样作出花的做法,实在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难不成你以为他就靠着手里的三个城继续跟西决耗着?他可是腹背受敌啊,他若是不做点什么,怎么换取安全感,怎么在西决各大州的包围下活下去呢?
但这些话,是不好对盛怒之下的慧元帝说的。
凌天冬心思电转之际,听到了慧元帝来自上方的疑问,“所以,琰王妃和琰王现在可好?”
凌天冬心头一动,暗道:不好!
他很清楚林初晓根本不在颍州,可皇帝知不知道这件事呢?他这样问自己问题,想要得到的是琰王和琰王妃都好的答案么?还是更深一层的答案?
凌天冬僵了一瞬,勉强挤出一抹尴尬的笑来,拱手道,“孩子大了不由父,此番的事情,两个孩子给陛下添了不少的麻烦,尤其是琰王妃,他们跟楼彻的恩怨,要从在伏商的时候开始了。今番的较量,我们都很担忧,他们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临出发前,微臣忧虑了一整夜,大清早的找他们问情况,他们倒好,只是一两句就搪塞了,还嘱咐微臣只管在家等着好消息即可。”
凌天冬一边说一边微笑摇头,“大概还是没在身边长大的缘故,微臣其实一直都很想跟这个女儿交心的,只可惜……空有一身的力气,却使不上。”
叹气中,满是老父亲的无奈。
慧元帝目不转睛的看着凌天冬,瞧了好一会儿,才随着他的感叹也发出长叹声,“罢了罢了,你跟朕啊,都是一样的!”
凌天冬长舒出一口气,就在这时,康公公跌跌撞撞的跑进大殿,他略有些慌神儿,给慧元帝施了一礼之后,就看向了凌天冬,“相爷,您……可要保重身体。”
凌天冬瞧着康公公的面色,顿时心下一沉,“公公,是不是相府出什么事了?”
“老奴刚刚已经向相府确认了,贵府二小姐,新丧!因为担心影响了您和陛下的会面,所以相府没有传递消息,但马车已经在宫门口等着您了。”
这就是为臣之道,只要是天子需要,就算家里着火了,死人了,你也得听皇帝把话说完。
好在康公公知道慧元帝不会因为这点事情而恼怒,“相爷,相爷您还好吧?”
凌天冬身形一晃,眼前一黑,直直的晕倒在了大殿中央。
幸亏有康公公搀扶住了,才没有摔到。
慧元帝速速叫来撵轿,凌天冬出宫,皇后闻讯也赶到了宫门口。
她已是皇家的人,按照规制,娘家新丧她也不得出现,因为这样会给宫里沾染了晦气。
目送着凌府的马车离去,凌皇后潸然泪下。
嬷嬷一边为皇后拭泪,一边感叹,“这事儿怎么都赶到一块去了。”
话不起眼,但却引起了领皇后的注意,她猛然张大了眼睛,看向嬷嬷,“你说得对,这里面有蹊跷,一定有问题!立即传信去太子府,让太子多加小心,尤其太子妃,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还有相府。”
凌皇后说不下去了,捏着帕子的手攥的极紧。
嬷嬷小声宽慰,“好在琰王妃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准备,煜王妃递了消息进来,倘若宫里准备好了,她家的那位客人,随时都可以来。”
“好!好!”凌皇后长舒一口气,“敢动我们凌家的,就得付出代价!”
……
凌天冬赶回相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离很远就能看到相府门口因过年而准备的红灯笼被撤换成了白灯,素縞已挂,悲凉仿佛能浸透人的骨子里去。
想起早上走的时候,看到她人还是好好的,凌天冬缓缓闭上眼睛,让泪水自由落下。
是了,早上他出府的时候,女儿知柔特地送到了府门口,她今天很反常,倘若那会儿自己有所察觉,会不会就不会恶化到这种地步了?
凌天冬漫无目的的想着,头低垂下去,任由泪水流淌。
马车挺稳了,车夫却不敢催促。
沉默良久,凌天冬擦干了脸上的泪痕,走下马车后,他是一家之主,是面对女儿的死亡仍然能够镇定自若的凌家人的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