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晓说的还不只这些,其实她自己也没想到,对吴佑内心所起到最大作用的,竟然是她举的荆南蓉的例子。
吴佑想到自己已经站到明面上了,这就是楼彻在处置荆南蓉时用过的办法,一旦下面的人过了明路,日后他是绝对不会再用的。那岂不是说明,自己很快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从过往管东、荆南蓉等人的身上,吴佑看到了浓重的影子,由此带来了内心深深的恐惧。
当初接触楼彻下面人,并且决定来西决的时候,吴佑就知道楼彻此人不好惹,毕竟一个能够在西决皇室眼皮子底下埋藏多年身份,照阳城布局细密,还屡屡得手的人物,必定是个手段很辣,下手无情的人。
跟着这样的人混,有两个好处,一是有往上爬的机会,只要对了路子,什么路不是走呢?
二是能够将大多数人踩在脚下,吴佑很能看清楚自己,虽然只是在伏商的郡地盘里面独霸一方,但他已然过关了架高自己的生活,习惯低着头去看人。
他渴望权力,他渴望站在高处,受人仰望的生活。
这些楼彻通通能给,但能得到很多的同时,他也承担着许多的风险。
就比如楼彻赞同西决太子谋反的这件事儿。吴佑不能否认,林初晓说的没错,太子冲进照阳城,并且占据皇宫的成功几率并不高,即便有楼彻这个军师在,也未必能够一击必中,楼彻一定也为自己准备了另外的逃路,可他呢?
他作为冲在最前头的给琰王府和凌相府都下过绊子的人,伏商回不去了,西决也待不下的话,天地之大,可就真的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了。
吴佑倒也没下定决心一定要倒向琰王妃这边,只是该表现出来的积极的态度,他一定不会落下。
林初晓坐在房间里,脑海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她现在最担心的是邵羿。
那个倔头,倘若知道自己处在这样的境遇下,不知道会做出多么可怖的事情,其实林初晓觉得最不可控也是最没底的,就是邵羿的选择。倘若自己和慧元帝达成共识的这个解决办法并不足以让他接受,那么结果很有可能适得其反。
此时的邵羿,已经跟着指引来到了一个小巷子,这处地方他从未来过,巷子窄小的仅容两人通行。
总算来到巷子的尽头,戴着长檐帽的女子顿住了脚步,停下来回看了邵羿一眼,“有劳琰王殿下,跟着我走过这么远的路,这就到了,琰王殿下,里面请。”
“刘文彦这个家伙,在照阳城里究竟置办了多少个宅子。”
狡兔只不过三窟,他这是满照阳城都打了洞。
女子帽下发出一声清朗的笑声,她倏地摘下了帽子,露出二十多岁的清秀面孔,这是一张乍一眼看了平平无奇,但越看越觉得有自己独特韵味的面孔,邵羿目光在女子的脸上盘旋过一圈,“原来是明远侯夫人。”
女子嘴角微勾,闪过一抹神秘的弧度,“不愧是琰王殿下。”这便是承认了。
“小女子任雪,侯夫人这个称呼,不敢当。能够跟有胆魄的琰王殿下打交道,就算今日去死,我也死而无憾了。”
“胆魄?”邵羿的语气森凉,“你孤身一人跑到刑部办案衙门门口,周围连一个暗卫都没有,就敢冲上去拦着本王,胆子也不小。”
任雪的眸子闪烁,面上竟拂过了一抹云霞般的羞红,她看着二十四五岁的模样,皮肤白皙,模样长得就是书香世家出身大家闺秀的标准,说话时嘴角不时上扬的弧度都透着清甜,这样一个生着大家闺秀模样,又端着轻熟懂事气质的女子,难怪会虏获林深那从头到脚发绿的个体了。
回想衙门门前时,此女子出现时的场景,邵羿的眸光更深沉了。
当时任雪只对着邵羿说了一句话,“琰王殿下,小女子奉命带你去见一个人,倘若见了此人之后,你还是决定把王妃救出来,那么我们飞弹不组织,楼先生还应允了,届时会权力帮你。”
“本王对琰王妃以外的人都不感兴趣。”
“如果是——怡贵妃呢?你也不想见么?”
邵羿亲自推开院子的门,吱呀一道声响之后,一个四四方方并不太宽敞的小院映入眼帘。
院子里很杂乱,横躺竖卧着一些破败的桌椅,还有一些已经被冻干枯的杂草。
踩着细碎杂草走到院子里唯一茅草屋的门口,任雪推开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我们可是费了很大力气才将怡贵妃娘娘‘请’来西决的,由于我太好奇你们母子团聚时的样子了,所以便自告奋勇的过来为您带路,希望王爷不会嫌弃我多事。”
说着,自来熟的就跟着进了房间。
屋内光线很暗,并没有什么摆设,只地中央一张圆桌子,桌旁两把椅子。
别看这小院和小屋子看着都很破败,但圆桌和椅子却都是高档货。
因为那椅子的扶手和凳腿上,自带枷锁,已将上面坐着的一男一女成功锁得牢牢的。
怡贵妃便是其中之一了,另外一个,真真出乎了邵羿的预料。
老人的头耷拉着,虽然仅仅有额头和依稀部分脸朝着邵羿,但他已然从身形和那部分的神态判断出对方的身份,“谭国相?”
任雪的笑声传来,轻柔,曼妙,“琰王殿下也会惊讶啊?那看来我们准备的惊喜,重量的确挺可以的!国相大人年岁大了,起初我们还考虑请了下面两位公子呢,可思忖再三,觉得他们太过身强体壮了,一路上过来,不免危险,最后在谭玲玲和谭国相的两难之下,我们选择了国相大人,看来没选错,琰王殿下很喜欢我们准备的这份大礼呢。”
怡贵妃的嘴巴被布塞的满满的,这个茅草屋的四周窗户都被封住了,借着屋内微弱的烛光,她呜呜有声,面有戚戚然。
辨认出儿子的瞬间,怡贵妃的双眸瞬间湿润了。
……他不该来的,他不该来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