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看到老者之前,林初晓心底深处的猜想还只是一颗游移不定的种子,那么在看到老者之后,她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这颗种子能种出什么了。
那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她跟冯鑫初次相遇时,跟聂卫平合力救治的冯鑫的爷爷,多年来支撑着冯鑫在这个世间活下去的动力。
老人家因为林初晓和聂卫平一直以来的调理,身子逐渐硬朗,但是林初晓无论如何想不到,他能抵得住长途跋涉来到西决照阳城。
对于老者的出现,宾客们多半都是狐疑的,只有盛阁老夫妇二人,一脸的泰然。
盛阁老亲自去迎接冯鑫的祖父,握着对方的手,并拍了拍他的手背,好像多年不见的老兄弟重逢一样。
林初晓下意识看向冯鑫,冯鑫朝着她点了点头,有一件事她对包括林初晓在内的所有人都隐瞒了,就只有展英飞和盛阁老夫妇知道。
“这是什么意思?从哪儿弄来的证人么?”许夫人毫不客气的发问,内心其实紧的一批,袖筒中的手指,几乎将手心抠出血来,她可是堵上自己婚姻下的赌注。
冯爷爷一道凌厉的光投射想许夫人,“是,我就是证人,能够证明盛冯鑫身份的证人,在回到西决照阳城之前的数年,她一直都叫冯鑫,冯这个姓是她母亲的,也是我的姓氏,我就是冯鑫的外祖父。”
场面一片哗然,当下提起冯鑫的母亲,盛阁老家的媳妇,大伙儿或许印象并不是很深刻,但若提到盛阁老的亲家,那可是前朝时期赫赫有名的魔域将军,传闻他在战场上杀孽过重,为前朝东奔西跑,却忽略了家人,夫人因为他的杀孽而身患怪病,等魔域将军返回家乡,也就是现在的照阳城所在之处时,发现夫人已经病故,正是出殡的日子,魔域将军悲痛万分,当即决定退仕。”
彼时前朝已经濒临没亡,昏庸皇帝自然不肯放过魔域将军这样的得力干将,便死也不肯让他退隐,甚至用魔域将军的女儿,也就是冯鑫的母亲作为要挟。
幸好当时还是地方小官的老友盛大人许了嫁妆,将冯氏小姐娶作儿媳妇,以一家之力,保冯氏的性命,为此搬家了两次,后碰见慧元帝举旗反兵,他们立刻就加入了队伍。
但魔域将军却从此消失无踪了,有人说在冯氏老夫人的坟头儿经常能看到老将军的身影,还有人说老将军其实已经远走他乡了。
直到冯鑫八九岁的时候,冯氏终于有了老父亲的消息,得知他竟跑到了邻国伏商,以乞丐流民的身份混迹在伏商京都,冯氏悲痛不已。
她派出的第一拨人是劝说魔域将军回西决的,可是这群人无功而返了,只将魔域将军写给冯氏的信带回来。
信上面,魔域将军言辞肯定的拒绝了回去西决的想法,他称那里是他的伤心地,他多年来虽然浑浑噩噩的活着,但心里却很清明,他为了一个布置的守护的皇帝,不仅浪费了自己半生,还葬送了妻子的一条性命。
他觉得自己后半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他要用折磨自己的方式来偿还上半生的罪孽。
得知父亲身体状况很差,冯氏忧心不已,若世间还有谁能够将父亲请回来,那就只有她自己了。
可是她已是阁老府的儿媳妇,即便因为父亲的缘故,也没法长途跋涉奔徙伏商那么远。
于是,冯氏有了一个危险的她自己也知道不妥当的想法,她再次派出了那一拨信得着的人,千里迢迢将冯鑫送到了外祖父的身边,给了魔域将军一个照料冯鑫,且活下去的理由:这是你的亲外孙,既然你永远也不想回照阳城,那就替我将她抚养长大。
冯氏当年这样做的目的有两个:她猜测父亲有可能亲自将女儿送回来,这样父亲也回来了,女儿也可以安然无恙;
当然,也有第二种可能,那就是父亲真的按照她说的独自抚养女儿长大。
即便事实如第二种可能那般,也达到了唤醒父亲好好活着的斗志的目的。
事实证明,冯氏的两种推测都发生了。
当年魔域将军在跟冯鑫生活半个月后,就决定启程回西决照阳城了。
可命途多舛的他病倒在了半路上。
恰逢一场大雨,幼小的冯鑫拖着老人到处避雨,成功找到城隍庙之后,次日她便突发高热,醒来时已是现在的冯鑫了。
过往在照阳城的生活记忆全无,她靠着聪明的脑袋和临时给路人展现的才艺,勉勉强强将“爷爷”送回了原本的住处,从此爷爷的病时好时坏,每当他动心思要带着外孙女回照阳城的时候,都会因身子不适而临时打消念头。
就这样,一次次的耽搁了。
而冯鑫,也从第一次唤“爷爷”没被拒绝后,直接将原主称呼的“外祖父”改成了“祖父”和“爷爷”。
直到她跟着林初晓来到西决之后,直到展英飞将盛阁老家的状况讲述给她后,她跟着展英飞第一次去盛阁老家,盛阁老夫妇见到冯鑫的瞬间,直接相拥着哭了许久。
老两口带着冯鑫去了小冯鑫曾住过的院子,在那里,冯鑫看到了跟自己一直随身佩戴的半块木楔子对称的另外半块。
起初,她还不相信,觉得世间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可随着伏商那边祁慕南证实后的消息传来,她彻底信了。
得知冯鑫跟盛家的姻缘偶遇,魔域老将军执意要回照阳城,在祁慕南着人精心的护送下,老将军于三日前抵达了照阳城。
冯鑫是打算好跟林初晓她们摊牌的,日子就定在回门当天,她已经跟盛阁老夫妇打好招呼了,准备将林初晓和齐元成等人介绍给他们。
再将一切的一切都向穿管司的兄弟姐妹们坦白,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
其实纵看始终,冯鑫这具身体的母亲,当年的冯氏的计划都一一应验了,唯一不足之处就是:她在做这个决定之前,没有跟盛家人商量。
她也知道自己的做法很自私,所以直拖到了临终前,将隐藏了多年的忏悔信交到盛阁老夫妇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