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内的喧嚷一波接着一波。
一楼大堂里的说书先生已开始滔滔不绝了,今天讲书的内容十分应景,说的是《二世传》讲述的是伏商祁二世,也就是祁慕南那厮,是如何从谁都不待见的伏商九皇子一路爬升到如今的皇帝。
这种伏商的正经国是,换个版本加点料,添点颜色,就变成西决百姓们嗑瓜子、喝闲茶期间的谈资了。
在说书的杂话背景之中,林初晓清了清清嗓子,“实不相瞒,这一年的时间里,我一直都在京都。”
她端正坐着,声音清朗,谈吐得意,“若问因何不敢在各位公子的面前惹眼……”她淡淡一笑,晶亮的眼睛弯沉两道月牙,“因为我在做一件事情,此事传出去不太好听。虽说借助几位公子的助益能够缩短时间,尽快达成心愿,可我不想这样,不想让给人治病的医者之心,被看作是换取自己利益的筹码。”
“所以,你究竟在做什么‘传出去不大好听’的事情?”
林初晓闪烁着眸子,从袖口掏出半块玉佩,那玉佩是云纹团凤图案,玉质上层,凤尾的走线很别致。
“我是来找亲人的,因为幼年时曾经走失,只依稀记得儿时穿戴皆不错,不管去什么地方都有人跟着,旁的便不得而知了。”
荆向宸的神色已经深了几度,端着复杂又令人难以揣度的神情,眉头皱的死紧,“所以,你找到了么?”
“单单靠我和一个丫头,想要寻亲难上登天,一年的时间,我们打通了官府的线,找到了几个有幼时走失女儿的大户,将线索整理成册,挨家挨户的巡访。”
展英飞和怀乐听到这儿,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挨家挨户?”被这四个字,震惊到了。
林初晓点头,朝着卫晴招了招手,卫晴从腰后头抽出一卷纸来,平摊给三位公子瞧。
“这便是我使银子买来的。”
几张纸在三人的手中倒换了一遍,见到不少熟悉的名字,但纸上按照从右向左的顺序,一竖排一竖排的,很多都是用红笔勾画过的。
三人交换过一个眼神,猜测这是林初晓已经走访过的了。
且其中许多都是他们曾经听说过的案例。
但因为跟自己没沾亲不带故,也不亲近,所以只略略听过,从来不曾细细探问。
如今见跟前的姑娘,二十来岁的模样,姣好的容颜,却长了一颗坚毅的心,靠着自己微弱的力量,抱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心,便真的挨家挨户的问过。
“这其中好几户都已寻到了,你花银子买来的这些纸,大半部分是废的。”怀乐一边翻看一边念着。
荆向宸的目光却在其中一页上顿住,那一页上,有超过半数的府邸名字,地址和详尽丢失过程,都已经被红笔勾画过了,还剩下一少半,而这少半之中,就有左丞相府凌家。
荆向宸不胜唏嘘,如果不是今天在街上碰见她,大概她再过几天也该寻到凌家去了。
林初晓自顾自说道,“因为都是一些丢失贵女的大户人家,倘若我明目张胆的上门去说要认亲,一些冷静的人家倒好,万一是盼女心切的,急急就将我召入府中,惹出什么误会可就不好了,更何况我还是要走串这么多门户的,生怕会被官府盯上,冠上一个欺诈,谎骗的名头,我便只能跟丫头想方设法的寻找府中下人偷偷问话,没有关系没有银钱,想要打通一个高门的关系谈何容易,在诸位公子的眼里只是弹指就能解决的事儿,我却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却仍没换来结果。”
林初晓的语气很是伤怀。
展英飞下意识看向荆向宸的方向,去年在奉苍宅子时的一幕幕,他都还记在心头,当时荆向宸曾经说他似乎找到凌知晴了,展英飞还一度怀疑楚晓姑娘就是他要找的人,后来这事儿便因着楚晓姑娘的消失而淡化了。
“既然今天碰见了,之后的那些人家,我来帮你就是。”荆向宸突然开口,语气十分坚定。
林初晓刻意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小白兔,为的就是燃起对方几个旺盛的大男子主义。
事实证明,荆向宸的英雄意识最强烈。
话虽然好听,也是自己想听的,林初晓却没有立刻答应,“之所以不想连累各位,就是因为这样大规模的寻亲,动作难免惹人怀疑,万一哪日找到了,最后证明我不是,又是一番风波,我还是希望靠着自己的记忆来找。就不给各位添麻烦了。”说完,撑着桌子站起来,给一旁卫晴使了个颜色,主仆二人走出雅间。
“如果我能确定这户就是你要找的人家呢?你还要继续浪费时间一家一家去试探么?”荆向宸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由于一楼大堂的声音太过喧嚷了,所以这一道尖声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他们左右隔壁的雅间又没有人,毕竟现在时辰尚早,睡懒觉的公子哥还没从温柔乡里爬出来呢。
林初晓身形一顿,袖子里猛抠了一下卫晴的手掌心,又白了她一眼,愣生生将小姑娘那嘴角已经抽搐,并渐欲要喷发出来的笑容给别回去了。
她不敢置信的回过头,第三次迎上荆向宸的目光,“莫非,你?”
荆向宸指了指林初晓另一手中的玉佩,“这物件,我曾在此页名单中的一家里见过,另外一半,我绝不会看错。”
卫晴不等林初晓演到“身形一晃”已经先一步垫在了她身后。
林初晓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就差没当场提醒她,“垫早了!”
好在,这一幕也可被曲解成是主仆情深。对面皆走出雅间的三个并没有太当做一回事,怀乐和展英飞的目光反倒是紧紧盯着荆向宸,“向宸?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这次,你可不能再偷偷跑掉了。”荆向宸上前几步,站到了林初晓的跟前,凑近她又道,“明日,可跟我去?”
林初晓毅然昂起头,拿出美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谁不敢,谁是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