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决门下侍郎嫡次子展英飞生的杏眼薄唇,样貌还算端正,但站在荆向宸身边就稍显逊色了。
他们少时便一起长大,感情格外要好。
经展英飞的提醒,荆向宸忽的站起来,“此前从商队马车中搜罗到的身契和身帖都在你屋吧?”
展英飞木木的点了点头,没搞懂荆向宸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不等他细问,荆向宸已大步流星的朝着伙伴房间方向而去,“我立即要看。”
“先等等,你先说说,那‘应该找到了’是什么意思?找到了就是找到了,怎么还‘应该’呢?”
声音渐渐消散在小院的回廊尽头。
将身契和身帖交给荆向宸之后,展英飞就好奇宝宝似的跟在他屁股后头,见他一张张认真仔细的翻看,甚至连身契上的每一个细节小字都不肯放过,当下看出门道,“你不会想说,那四岁时走失,还跟你指腹为婚害的你现在都没娶上媳妇的姑娘,就在咱们这次截胡的细作队里吧?”
荆向宸没工夫回答他,只认真翻着身契,当翻看到叫“百贞”的一页时,骤然停住了。
这姑娘曾换过三个名字,四岁时被卖到第一家,当时名为楚荷,待到十岁辗转到了第二家,这才改名为百贞。
她被卖的三处中,有两处是教坊。
任荆向宸如何比照,都无法将林初晓那样的行止做派和教坊画上关联。
加之她身契边角写的粗略身帖录子,并没有见到半点跟医术搭边的,“这又是怎么回事呢?”荆向宸默念着,十分费解。
一旁的展英飞都快憋死了,只听他一个人念叨着,什么也没搞懂。
他深知荆向宸执拗的性子,为着能够光明正大的给凌家一个交代,他府里退却了不知道多少好婚事,那些个出身名门且秉性纯良的闺秀,实在是可惜了。
为着能够找到那位凌三姑娘,荆向宸每每在奉苍行动,都会特别留意买卖人口的商队,这便是他突然盯上顾绘一行人的初衷,没想到却误打误撞了。
“你该不会就怀疑刚刚那治病行医的姑娘吧?好家伙,若真是这位,你可艳福不浅,别想着什么退婚了,直接手下算了。”
展英飞话音刚落,门外青衣赶来回禀,“公子,大门外来了一个郎中,说是听闻咱们宅子里在寻医,所以上门治病来的。”
“让他走,病都治好了,这会儿来跟着捣什么乱!”不耐烦道。
青衣一脸为难,“公子,那是个癞皮膏药似的老家伙,踢打都不肯走的,扒着门口的石柱子非说能救人,大门口围了许多百姓,小的怕时间久了,会惹人注意。”
他们一行人在奉苍,本就是要低调的,招惹人注意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闻听此话,荆向宸道,“你亲自过去看看吧,别惹出什么事端。”
展英飞情绪很重,眼看着就快从荆向宸嘴巴里抠出东西了,偏这个时候有人上门找事儿。
豁然踹开宅子正门,展英飞高昂着下颌看着台阶下头那眉发皆白的老头子,不由皱起了眉头,暗道这副身板,怕是连说话重一点都得抖三抖的,竟然还有胆子死皮赖脸?
“我家的重病患已然治好了,你且回去吧,若是再在此处耗着,休怪我们动手了!”说完,展英飞丢下了一块二十两的银锭子,重量实诚,落地瞬间发出脆响。
瞧得许多围观百姓都眼冒金光,那老爷子却看都没看银锭子一眼,“我都听说了,你家伤患是被一杆枪刺穿胸膛的,这样重的伤,如何能治得?怎么治的?你且说与老朽听听,老朽心服口服,自当离去。”表情很坚定,嘴边的胡须还在粗气之下,不断的舞动着。
展英飞眉头微簇,还从来没见过这样执拗的家伙,恨不能一脚下去把人踹飞了事,但当着诸多奉苍百姓的面,又不能这么做。
暗骂了一声,当即掐起腰来,“今个白天的确请了几位大夫过来瞧,但他们见那架势之后都吓跑了,于我们另寻了以为隐世高人,她将伤者的胸膛剖开,取出断枪,又缝合好了才罢的。”
老爷子听了这话,眼珠子差点没惊的掉下来,“那伤者,竟还活着?”
“活的好好的!”展英飞挑了挑眉,略带傲气道。
“老朽要进去看看!”
“把你给能耐的,来人啊,将这老头子给我抬走,抬到……两里以外,别再让我看见他!”
赏银也给了,道理也说了,他若还不走那可就没理可挑了。
周遭百姓们见无热闹可看,便也渐渐散去,但对于展英飞所说开膛破肚的救人性命说法,抱有怀疑态度,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一边走一边说。
这日之后,奉苍郡城里便纷纷扬扬传起了一个说法:奉苍也出了一位如同伏商勇救瘟疫的女神医一般的大医,并且他成功的将奉苍一位重伤者开膛破肚救活了。
林初晓不知自己初到奉苍便名声大燥,她专注的守在怀乐身边三天,亲自盯着输液器,总算将最危险的时候度过来了。
手术过后的当天夜里怀乐就出现高热状况,这是意料之中的,还好挺过去了。
第四天一早,怀乐睁开眼睛,便瞧见一张仙女落入凡尘的面孔,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喃了两句。
卫晴赶忙去门口通知青衣们,让他们的各位主子过来。
荆向宸、展英飞以及另两位华服男子大步入内,欣喜若狂,激动的就差蹦到怀乐的身上踩两脚以示庆祝了。
林初晓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便带着卫晴退到门外的廊下了。
天色渐暗,乌云密布,空气中都透着压抑。
屋内的气氛却很高涨,展英飞扯着嗓子拉着怀乐说笑,颇有种兴奋过度了,“我还当你要去阎王那里报道了呢,看眼下这架势,过些时日战王大婚时,你都能去观场了。”
接着是荆向宸的声音,“瞎说什么呢?”
“战王是怀乐最崇拜的人,旁人大婚他自然没兴趣,但是战王府的热闹他是一定要凑的。”
“说起战王的这位准王妃,那可真是位妙人,为了等王爷,都等成老姑娘了……”展英飞的讥笑声阵阵传来。
之后他们又说过什么,林初晓已经记不得了,她只怔怔的站在廊下,跟卫晴四目相对,恍若两个冻成冰坨子的雪人,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