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娘是第一个被拉上来的,她根本就没什么意识,第二个是重伤的英秦,他就被荣娘护在一旁,紧接着是冯鑫、董兴、齐元成……
眼看着整天围着林初晓的人基本上凑齐了,祁邵琰面色更为冷沉,直至十多个全部送上来,宋也顺着绳索攀爬出了井口,已是满头大汗,喘气如牛了。
“井口外面没有尸首,但却有一群杂乱的脚印子。”祁邵琰转了一圈,瞧着不属于侍卫和自己的脚印。
宋赞同的点了点头,最先发现这里的侍卫忙应道,“王爷,我们发现这里时,井口盖着一块大石头,所以这几位大概是被推下去的,对方应该是想保护他们,不让旁人发现。”
否则也不会将石头露出一部分缝隙了,至少能让他们沾上点光。
宋点头如捣蒜,“我刚刚在下面找到了一捆绳索。”定然是将他们推下去之人扔下去的,只等他们醒来想法子自救。
总共十多个人呢,有工具有人,总不至于连个小井口都翻不出去。
一个多时辰过去,清点完毕,青衣人的尸首共八百六十一具,无论规模还是死时候的状态,都比隐品阁下头的惨烈百倍。
上官不妄一睁眼便看到快要落山的太阳,他只觉得后脑勺梗的难受,皱眉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吸引到周遭的人了。
凌宋的小脑袋第一个凑上来,“醒了?醒了吧?”手爪子勤快的在上官眼前晃了晃。
上官扶了扶后脑,扭头看到祁邵琰,“主子,我……斯络,还有王妃,她们……”转了一圈,上官不妄陡然发现自己正处在宅子的后花园。
而那长凳上已没有了顾绘的身影,林初晓、斯络,黑衣人,全都没影了。
徒留下满眼的青草,有些地方被血染的太过分了,即便经水冲刷过,仍旧没办法洗去污渍。
所以空气中仍浅淡的弥散着一股腥味,恍若已扎根在鼻孔当中了,久久挥散不去。
“是我无能。”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上官不妄狠狠抽打自己的嘴巴,“倘若我能再早一些赶到,倘若我多带一些人手,倘若……”
啪啪的响动震彻在空荡荡的湖边,隐隐还有回音。
凌宋捏住上官不妄的手腕,有心劝些什么,却也心内惴惴的不知从何说起,当下最痛苦的人怕就是祁邵琰了。
两人齐齐朝琰王那边看去,只见他微昂着头看向昏黄的天空,那抹淡淡的光晕投射在他双目之中。
原本冷毅的寒瞳此刻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压抑着愤怒与忧虑,几乎将他整个人点燃了。
“残阳该是何等的眷恋人世间啊,这么箍在山脚,不肯褪去。”突然冒出一句有的没的,将凌宋和上官不妄都说愣了。
祁邵琰起身,头也不回的朝后院大门而去,上官不妄拖着一身的伤口走不快,只能让凌宋搀扶着。
“初晓和斯络,已被他们送往西决了,他们晨起便开始动作,本王虽有警觉,却每每都晚了一步。”
刚刚得了消息,他们盘查这家宅邸的时候,顾绘已经带着人将林初晓和斯络分成商队装扮的好几辆马车,暗暗运送出城了。
“快些养伤,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走出很远了,祁邵琰突然顿住,回眸嘱咐了一句,“把这里烧光!”
上官不妄正痛苦的挪动步子,闻声精神一振,连忙点头称是,再抬头间,已不见了主子的身影。
“姐夫这是伤心极了,你醒来之前,穿管司那边的几个被聂大夫给医治过来,说了顾绘逮住他们的整个过程。”凌宋心情极是复杂,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倘若早上自己不那么机敏,就糊里糊涂的被清潭法师逮过来多好,没准还能护着姐姐,将她夺下来,也未可知。”
如今这样的结果,谁都不想看到……
凌宋叹了一声,“那个顾绘,我迟早要亲手宰了她。”咬牙切齿道。
在祁邵琰的刻意隐瞒下,林初晓消失的事情并没有掀起多大波澜。
祁邵琰刻意麻痹自己,闭口不谈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琰王妃不在京都”的舆论风波,日夜不停歇的张罗事情,并不想面对林初晓已不在身边的事实。
从追踪顾绘一干人等,筹措朝中势力,甚至一些不值得他过问的大事小情他一概都揽了过来。
唯独就是不提林初晓淡去的善后事宜。
就这么耗了三天三夜,直将一副俊俏的面孔熬出了明显的黑眼圈,在凌宋的再三劝说之下,他才肯回屋去歇息。
但……
真的睡不着。
躺在有她气息的床榻上,祁邵琰抱着松软的被子,闭上眼睛,脑子里都是林初晓的身影。
她白皙的脖颈,她软糯的圆手,她温润的笑颜以及促狭时的机灵,甚至她吃饭时嘴角挂着饭粒的可爱模样。
下意识将被子捏紧了,祁邵琰声音闷在被子里,发出一声长长的低吼。
守在门口的丁七和丁五交换过一个眼神,默契的站离开几步,满面的担忧,“希望下面郡县能够给力一些,若是追踪到顾绘等人的踪迹,立马上报过来。”
从伏商回西决,要想避开所有郡县的势力范围,那是绝不可能的。
雁过留痕,所以只要下面跟的紧些,不日就会有琰王妃的消息。下头的兄弟都十分坚信这一点。
动用衡闻所的好处竟也显露在此处了,现如今伏商上下都动用不得郡内的力量,偏祁邵琰可以随意指派。
兄弟俩思忖着,忽然察觉不对,“王爷怎么没有声音了?”
丁五一脸为难,纠结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推开一道门缝,伸长了脖子向内看去,只见王爷背靠着门的方向,已侧侧躺在床榻上,肩部起落匀称,想来是睡着了。
丁五放心的输出一口气,退出房间,却没注意到那起落匀称的肩膀旁,正举着一张颤抖的信笺。
祁邵琰适才动作间扯开被子,发现了褥子下头一个露在外头的信笺小角。
他顺势将其抽出,打开后恍然发觉,竟然林初晓留给自己的信。
她是没预料那天之事的,不过计算着被祁邵琰送走之后,他或许能看到这封信笺。
反复将信看了不下五遍,祁邵琰一再确认那最中间两个字样,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是“有孕”两个字,他猛然坐了起来,整个人都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