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妈妈的心坠入万丈深渊,暗自给林初晓使眼色,想提醒她断然不能继续说傻话了。
明远侯和谭氏之间的事情,林老夫人和余妈妈是最近观的局外人了,孰是孰非也都了然。
照理说,和离是两人最好的结果,如今各走各路互不相干。
而于谭氏而言,名誉何其重要,即便和离回娘家了,她的清誉仍然关系着整个国相府的声誉,嫁到罗国公府的谭玲玲的声誉,官居户部侍郎的舅父的声誉,甚至于恒王妃的声誉。
倘若在夫家二十来年,却不洁了二十来年的消息传出去,那后果真是想都不敢想。
万一明远侯一个愤怒,将这件事情捅出去……
那谭氏和谭家,就都完蛋了!
余妈妈心悸之际,另一侧的林深已在水深火热之中滚过一遭了,他只觉得后背冰凉,却是早已被涔涔的冷汗打湿。
和离,抬妾为妻,他最近这阵子所做的荒唐举动皆跟谭氏有关。
扪心自问,他对谭氏仍有不甘,仍有不舍,但长着一张死鸭子硬嘴,他就是不肯说出那几个字,于是在事情进展到这一步的时候,每每午夜梦回,明远侯总是能忆起这些年里,谭氏两次主动找到自己,以夫妻之实为由要行房的事情。
那大概是多年来,他们少有的温存了。
也正是这两次行房,分别有了林初晓和林肖毅。
林深毫不怀疑,甚至近来还将那两夜的过往当成对谭氏思念的一种排解。
方知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是一种多么痛苦的经历。
而此时此刻,过往多年的一幕幕频频在脑海中浮现,他虽极力否认,但却像是疑问得到了印证一般,被牢牢钉死在了结果墙上,不得不相信。
纠结了好半晌之后,一道低沉沙哑的质疑从他的嗓子眼里发出,“那奸夫是何人?”
倘若没有此前得知谭氏就是当年救过自己的女子,倘若没有转变之后再看她的不同和眷恋,林深此刻的心情不至于这样糟糕和愤恨。
他感觉自己快要被体内蓄积着的火给烧着了。
林初晓忍着笑,欢喜的迎上林深那饱含委屈,却又极力隐忍的表情,“父亲现下该知道,当年母亲得知您跟柳姨娘同床共欢畅时的心情了吧?如何呀?”
她满脸的嘲讽无疑是对明远侯深刻的打击。
他大步冲上来,高高举起了巴掌,“你?!”
林初晓丝毫不畏惧,仍嬉笑着,“让我猜猜,您现在定然想着,怎么将这件事情放出去,让谭家和母亲身败名裂吧?”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这样也好,那么伏商上下便都能欣赏您头顶上那硕大的绿帽子了。”
“你这个野种,今日说出这番话来,竟是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么?”
“我的名声?侯爷刚刚不是说,让我跟琰王划清界限么?反正我都是被琰王府抛却的女子了,名声什么的也不打紧。”
“那你就笃定了,我会为了护着自己的……绿帽子,而袒护谭氏那个贱人?”明远侯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肯定,但有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侯爷您为了后宅安宁,继续稳坐明远侯的位置,继续给朝廷效命,为皇帝鞍前马后,您还是要娶妻滴!”从来都有为亡夫守节的女子,从来没有为亡妻守节的朝臣。
为前途计,为长远计,孟姨娘走后,明远侯还要再续弦。
“倘若母亲的事情暴露出去,孟姨娘的死因也暴露出去,啧啧啧,哪个好人家的女儿还敢嫁到明远侯府来?”纵使再高的金山银山利诱,也要考虑自己的人身安全不是!
更何况,及得上明远侯夫人地位的好姑娘,自也不愁什么金山银山了。
续弦,哪儿那么好找!
林深的眉头忽的抖动了一下,“你什么意思?敢用这个来威胁老子?”
“哟呵!你竟然听出来了?”蠢瓜居然长熟了!
林初晓学着他的样子挑了挑眉头,“皇帝让你扣住我,上风的命令不得不办,我理解,但你用什么方法不好?给嫡母下毒!她虽没生你,却也养育了你多年,你年少轻狂时,若非老夫人拉着拽着,能有今天么?知恩图报了才多少日子,你就戴不住面具了?待你这样狼心狗肺的家伙,我何必手软?”
林初晓拍榻一跃而起,愤怒的满面通红。
一旁静静立着的余妈妈面色戚戚然,她也是愤怒的,这些年老夫人为了整个侯府操过多少心,没曾想竟养出来一个狼崽子。
都这般岁数了,自己都是做父亲的人了,竟能对恩人一般的嫡母下这样的狠手。
“林深,我今个索性跟你挑明了,我母亲的事情,你休想说出去半个字,我就是打定了主意,要用这事儿恶心你下半辈子的!你若敢生出旁的想法,孟姨娘的死因便会随着你揭开我母亲私密的同时暴露出去。”
林初晓顿了顿,一字一句提醒道,“头一位夫人是跟你和离出去的,第二位夫人是曝尸在侯府后院的,一同死去的还有数十武士,这若传出去了,侯爷……您当真豁的出去么?”
林深眼皮猛跳,心下一沉,“你……你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也就不会待这儿跟你说这么半天了,当日趁着你处置下头人之际,我身边的偷偷劫下了两个活口,后院的死状他们可是全都看见了。”
待明远侯要说什么,林初晓挥手打住,表示自己还没说完呢,“得亏了我那个六妹妹,您的亲生血脉,孝顺至极,为着不让自己母亲死的不明不白,于是听从了我的安排,让仵作趁着您不注意,于孟姨娘尸身在祭祀堂供奉的当天夜里来验了尸,验尸册子上记录的清清楚楚,姨娘是怎么死的,身中多少剑伤……”
明远侯一字一句听着,只觉得句句戳心,他陡然发现额边垂着湿漉漉粘腻的东西,一去摸,竟是被冷汗打湿的碎发。
“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根结来,气息没倒换明白,他扶着墙撑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