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的突兀,林初晓前一秒还沉浸在小女人的羞涩中,下一秒就怔愣抬起头来,对上怡贵妃那空灵的目光,不由得一滞,“母妃?”
受了无妄之灾,怡贵妃伤了一场,却也不影响周身的气质,云鬓华颜,娴静若水。
她声音轻柔道,“一般男子都是能做三分,却要提前吆喝出十分,但咱们家的这位,恰恰相反,他最痛恨言而无信的小人,自己也颇为重信守诺。凡事若没有十分的把握,他说什么也不会提前透露半句,但你我大抵都看得出来,他接下来是打算拼命的!他……念着逝去之人的悔恨,二十来年一直肩扛着沉甸甸的责任,压得快要喘不过气了,我很高兴他能遇见你,与你成婚后,他变了许多,也更有人味了,这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说上千言万语都不顶用的。你们……很好。”
怡贵妃温婉的笑容愈加柔和,“鬼门关走这么一遭,我也活明白了。与其抱着痛苦整日怨声载道,不如连着逝去之人的份儿一起开开怀怀的活,自在才是真理!至于逝去之人的怨声,老天爷都瞧着呢,必不会让做过恶事的人好过。我现在一心都在你们俩的事情上,实实在在不愿琰儿再执着下去,但我说的话,他听不进去。”
林初晓微怔的听着,忽想到祁邵琰这几日偶尔出神的样子,好像是从怡贵妃病愈之后,他们母子经常单独说话开始的。
原来怡贵妃是在劝他放弃复仇,带着妻子回西决。
林初晓叹了一声,据她了解的祁邵琰,别说是怡贵妃劝了,就是自己拿性命相要挟,他都未必会点头。
没准把他逼急了,会直接敲晕林初晓让人捆了先送到西决去,自己便可安心处置这边了。
瞧见林初晓满脸的晦然,怡贵妃牵强的笑笑,“我知道,这也是难为你了。但……”
“母妃,我爱他,不因为他叫祁邵琰,还是叫邵羿,不因为他是伏商皇子亦或是西决战神,只因他是他。”他是她来到这个时空遇见的第一个人,那冷如冰的性子以及招人烦的说话方式,除了皮囊还有一丢丢可取之处外,几乎入她眼的。
但偏偏就是这个人,渐渐成了她生活的中心,他护着她,帮着她,不强求于她。
林初晓的目光渐变得坚定,“所以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他,即便付出生命的代价。那是他选的路,我会不遗余力的支持,并且陪他走下去。”
这一段话音调不高,却是字句犹如脆响。
怡贵妃愣了半晌,忽而现出一个淡淡的笑来,“罢了,罢了。”
话音落,只听得外殿老嬷嬷的惊声,“王爷?您什么时候来的?你们几个都是干什么吃的,王爷来了竟也不知道通传!”
林初晓和怡贵妃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时祁邵琰已经大跨步进来了。
颀长的身形立在眼前,他定定的看着林初晓,忽而绽出一个沉甸甸的笑来,“母妃,本王真是娶到一块宝啊!”朗声自夸道。
怡贵妃随着他笑起来,母子俩情绪倒是高涨了,一旁的林初晓面色微微泛红。
人生第一次表白,竟然还被人给偷听了。
夫妇俩临走时,怡贵妃掏出一个首饰匣子,取出上好的羊脂玉手镯,套在林初晓的手腕上。
林初晓下意识缩回手,“母妃?”
“这小匣子是我当初的陪嫁。我没有女儿,本是这一生的遗憾,如今看来,并非如此,我有个好儿子,娶了个好媳妇,这匣子放在我这也是无用,归你了。日后他若是敢欺负你,便拿出这匣子,高高举起威胁他,但凡他敢摇头的,你便直接将匣子给砸了。”
林初晓怔怔看着怡贵妃,心里腹诽万千:您对自己的东西,下手真够狠的!
祁邵琰帮着林初晓收下了,“母妃多虑了,不会有这一天的。”
怡贵妃迎上儿子的目光,欲言又止,想到西决那边的境况,倘若他们小两口真的顺顺当当办了这边的事情,回去也是一大滩的麻烦。
她微微叹了一声,复而挤上了一脸的笑,“你个猴崽子。”
林初晓扬眉,再腹诽:得!您骂起自己来,也够狠的!
夫妇俩刚坐上宫门口的马车,一个脸生的小太监就狂奔了出来,凑近马车窗对着祁邵琰低语了两句。
林初晓分明瞧见他的脸色变了。
“我知道了。”应了一声,祁邵琰略昂了昂头,笑着在林初晓的额头上叩了一个吻,“看来,有人憋不住了。”
“有动作了么?”林初晓急急问道。
祁邵琰点了点头,“回府!”
说是回王府,却在半路上,找了个僻静之地自己闪身跳下了马车,只让两个护卫和卫晴护送着林初晓回府。
林初晓心内惴惴,因不知道具体情形,所以担心的更甚了。
她捧着怡贵妃给的匣子,努力让自己静下来,卫晴似乎也察觉到车内的不对了,钻身进来,笑着扯开话题,“贵妃娘娘的这个匣子,可真是精致。”
林初晓闲闲的打开,跟卫晴摆弄起里面的物件来。
一对儿质地尚好的琥珀镶金环,旁侧躺着缀以珠玉的金步摇……诸如此类,总共不下二十个。
“贵妃娘娘的母家,好像从没听人提过。”卫晴突然道,“她的陪嫁,单看匣子里这些就不简单,想必是豪门出身,只是……”陪嫁虽丰厚,皇帝嘱咐照顾的虽殷勤,但后宫终究不是男人的天下,妒妇脾气上来,可是什么都能做出来。
逝去的前皇后,不是个容人的,即便怡贵妃已经躲到瑶岑宫那么偏僻的地方去了。
她明着不给她使绊子,暗地里却未必老实。
怡贵妃的陪嫁,想必多年来也散去不少了。
林初晓轻叹了一声,忽的看到妆匣下头有一个暗格,主仆俩交换一个眼神,卫晴忙用衣服兜着所有的首饰,匣子腾空出来,林初晓翻开暗格,取出里面一封信。
她陡然一惊,莫非?怡贵妃送自己妆匣的深意,是这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