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光着双脚,显然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脚底板都已经破口,鲜血直流了。
但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楚一般,只眼睁睁看着林初晓的方向,仿佛仰望着希望。
卫晴是在林初晓之后认出来人的,怔了一瞬,下意识拦在主子的跟前,守门小厮们也都尽职的挡在了台阶上头。
林初晓却定在了原地,脚都不挪动了,诧异了半晌,才发出声音,“林冰清?”
她怎么会这副尊荣出现在琰王府呢?
林冰清头发散乱,珠钗散乱,若非一身的气派,说她是个疯子都不会有人怀疑。
满脸都是血污,跟绯红色长裙上的血倒是遥相呼应了。
爬上琰王府的台阶后,似是用尽了全身的离去,瘫倒在了守门小厮的脚底下,只抬了抬头,伸出手够向林初晓的方向,“三姐姐,我知道自己跟你没什么情分可言,但是……我要报仇,你一定要帮我,就算要我的命为代价我也肯的!请一定要帮我。”
说完,她就晕了过去。
卫晴上前两步,伸出脚踹了踹林冰清的肩膀,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显然是真的晕过去了。
“定是明远侯府出事儿了,赶紧派人去林家打探一下,问问老夫人如何。”
明远侯府偌大的家里,林初晓却是谁的性命也不想顾及的,唯独老夫人一个。
那位少时精明强干的祖母,在谭氏困窘于侯府的多年生活中,是少数伸出援助之手的,林初晓就算冲着这个,也不能对她置之不理。
命人将林冰清抬到了主院,卫晴指挥着两个嘴严的小丫头给林冰清换洗衣物,半个时辰之后,她在奴仆们给穿新衣服的时候醒来了。
林初晓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享受自己一身的清爽呢,就听到东侧耳室一阵嚎啕的叫声。
她长叹一声,给卫晴使了个眼色,不出五秒钟,卫晴就拎着一个衣裳半敞,腰带还没系好的林冰清进来了。
见到林初晓,她才似找回了剩下那半的魂魄,环顾四周,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在琰王府,忙将衣衫裹好了,松松的系了个扣子,紧接着重重磕起头来,“三姐姐,看在咱们身体里同样流着父亲的血的份上,就请你帮帮我吧!我娘惨死,我一定要替她报仇!”
林初晓心头陡然一惊,捏着扶手的手都紧了一度,“孟氏怎么死的?”
林冰清泣泪横流,“今天一大早,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群黑衣人打扮,冲进后院就开始砍杀,娘亲也持剑跟他们拼了起来。”长到今天十多岁了,林冰清才知道自己娘亲竟然会舞剑,且杀人都不眨眼睛。
“那群黑衣人下手极狠,幸而我娘拼杀中将我和弟弟推到了假山里。那群人似是主要冲着娘来的,根本没把我们当作一回事,进而……后来又冲出来一群灰衣人,跟黑衣人们厮杀了半晌,侯府的侍卫家丁不能进入内宅,等他们过来的时候,见到情势惨烈,竟都一个个退回去了。都是一群废物!”
林冰清哭得眼泪如雨,“我就那么亲眼看着娘亲中剑倒下,她临死了还在盯着我和弟弟的方向,我,我……”她说不下去了。
林初晓同卫晴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已有猜测。
“后来冲出来援助你娘亲的灰衣人,大概有多少?”卫晴问。
林冰清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大约三十多个吧,对方人更多。且武艺更高,我脑子一片混乱,我……我知道求谁都不如求姐姐,你一定能查到是谁杀了我娘亲,我要替娘亲报仇。”
俯看着林冰清哭红的双眼,林初晓已冷静下来,目光沉静如水,“你弟弟呢?”
只短短四个字,登时令林冰清噎住了。
她微张着嘴巴,“弟弟是侯府的庶子,如今侯府只他一个,父亲无论如何都会照料他的!”
正说着,院子外头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哨响。
卫晴看了眼林初晓,警觉的出去了。
不一会儿,她回来,手里多了一封信。
林初晓没再理会林冰清,拆开信来瞧,看完便抵给了卫晴。
信上字不多,意思也十分剪短:孟姨娘被楼彻除掉了。所派之人部分是西决增派来者,部分是穿管司被策反之众。
林初晓心有些沉甸甸的,再看向林冰清,情绪复杂道,“起来吧。你娘的事情,还得从长计议。父亲可知道了?”
不提明远侯还好,一提他,林冰清的愤怒更是高了三丈,“他,就是个懦弱的家伙,看到母亲和满地的黑衣人灰衣人尸首,当场就吓得腿软了。忙着收拾侯府那几个无意间看到现场的侍卫和家丁。想来也知道,能有什么法子让人永远闭嘴呢!”
孟氏的死太蹊跷了,一个侯府新抬起来的继室,本来就被整个伏商京都诟病的存在,还在当了夫人没几天就跟一群江湖杀手火拼,死于自家后院。
这消息若是传出去,明远侯爷半生积攒的不太好不太坏的名头就都毁的干干净净了。
这可跟普通的“后院着火”不同,这着的是“三味真火”。
林初晓用脚想都能猜到明远侯林深当时脑子里在想着什么。
这样的事儿,断断不能传扬出去,否则连累的可是他的官声。
林深的绝情和不可依靠是谭氏用半生时间得来的教训,但身为他的女儿,林冰清显然在今日之前都没有什么领悟的。
尤其还是自己母亲刚刚登堂入室,一家四口和乐融融的气氛之下。
羡王府
祁羡东照例来到祁令辰所在的院子,发现他竟连着两日都没喝酒,心里正在怪哉,忽听祁令辰喃喃自语,“按日子算,这两日也该回来了,怎么还没有消息呢。”
“兄长在等什么人?”
被祁羡东的问话一惊,祁令辰猛然回过头来,“没什么,你无需知道。”
又思忖一番,他却改了主意,“就是……我派出的黑影死侍,这几日该回来了,我在等消息。”招呼着祁羡东坐下,祁令辰态度稍显热络,“你入宫频繁,可见着父皇了?他的身子可好?”
摆出一副孝顺儿子的架势,但他眼底却无半点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