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些凉意的风簌簌吹着,院内樱树枝随风轻摆,开败了的樱花随风飘落,不经意间撒了满地,躺入祁令辰的酒坛子里。
祁羡东被问的一愣,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来,“我……”
“你定是知道的!”祁令辰笃定,随后扬声大笑起来,“你跟老七关系匪浅。”他语气渐渐放缓,“我犹记得他在西决边境征战时,咱们还在母妃跟前吃过一次团圆饭,那次我曾问过你,近日会不会远游,你说暂时没有计划,应该会老老实实待到过年。当时母妃还很开心……可是没多久琰王战败而归,他还负了伤,你去探望过一次,后祁丙衡那个蠢的找了双群帮暗中下手,琰王再一次重伤,你又去探望了三两回,自那之后你就不对劲了。”
虽自小不甚合得来,但终归是一起长大的,对方的思、行、虑、忧,祁令辰不说一眼就能看出来,仔细甄别之后也能看出端倪,“没过多久,你便说要出游了,母妃因不放心,问了你你又不说去哪儿,她便瞧瞧打听了你下头的人,说是朝西决的方向。我当时听了虽没觉得有什么,但心里多多少少记下了。”
祁令辰死死盯着祁羡东,不给他挪开目光的机会,“如果没猜错的话,当时你就发现琰王不对了吧?正因如此,你才要亲自去西决确认一番的!”
祁羡东缓缓闭上眼睛,“四哥,胜败已定,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真正的琰王在何处?他还活着吗?”祁令辰猛地抓住祁羡东的胳膊,疯了似的追问道。
“我是不会说的。”为着没有什么情谊,却是母妃牵挂的兄长,他也不能说出实情。
一旦祁令辰知道真相,他不仅会疯掉,还会拉着所有人一起疯。
难以想象在父皇卧病在榻的节点上,若是朝堂上再掀起什么风波,伏商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祁羡东虽然看起来不羁散漫,但出生皇家终归多年来耳濡目染不是白费的,大局意识根深在他心底深处。
祁令辰不肯罢休,誓要从弟弟口中问出些什么,就在两相僵持之际,黑影死侍再次出现了。
几天的功夫,他的伤已大好,骤然出现在兄弟俩跟前,竟也没惹得他们提前防范,“四殿下,小人这就起程,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祁令辰松开了攥着祁羡东手臂的手,抽出别在腰间的信封,“想方设法,将这封信交给楼彻下面的人,务必让他有机会看到这封信。我等你回来。”最后一句话,满含了期望。
黑影死侍拱手,一转身跃上墙头。
祁羡东的眉头皱的死紧,“四哥,你若执意在牛角尖里蹲着不肯出来,我也没办法护着你了。明日开始,你另寻他处吧。”
放下狠话,他转身就走。
“你是不会将我驱逐出府的!”这事儿别的兄弟都干得出来,唯独老八干不出来,“当我不知道吗?兄弟几个里头,你是最心慈手软的一个!老九虽然年纪小,但若谁挡了他的道,他一样不会手软,只有你……八弟啊,我的亲弟弟,你的善心迟早会害了自己的!”语气格外的语重心长。
景仁帝一连四天整顿朝堂权势平衡问题,愣是将辰王原本所有的权柄都原封不动转移到了老八的手里。
祁羡东照单全收,玟嫔也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但她深知自己该低调,一边不由得担心老四,一边又忍不住替老八高兴。
耳边频频听到景仁帝身子不爽利的消息,多年的陪伴感情,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怀疑和降罪中被消磨光了。
“晴妃娘娘到……”院子里的声音提醒玟嫔,她忙收了面上复杂的表情,几步出去迎接,“晴妃妹妹,你来了?”
晴妃躬身福礼,端庄大方的拉过玟嫔的手,“我这不是刚去瑶岑宫转了一圈,特来姐姐这说会儿话么。”
听到“瑶岑宫”三个字,玟嫔的目光登时亮了起来,“怡贵妃,如何了?”其实她更想问:那女人,死了没有?
晴妃换上了一脸担忧,“并未进去,不过听着说是大好了。贵妃娘娘有福气,二媳妇陪侍在床畔,伺候的十分周到,瑶岑宫的宫女都换了好几拨了,据说这位琰王妃啊,真真是个妙人儿。”晴妃的语气透着一抹古怪。
话里话外的都在暗示,林初晓将瑶岑宫看管的严格,根本连掌管六宫的主要人物都不肯松懈。
玟嫔听出话茬的不对,眸光流转间透着深深的好奇,“妹妹倒是说与我听听。”
自从玟嫔颓势之后,六宫事宜就落到了晴妃娘娘的手里,晴妃入宫多年,虽无所出,还是个随着各宫大赏才得以位次提升的不重要角色,但贵在人缘好,景仁帝失了皇后之后,无心再立,便只能从一众老人中提了晴妃出来管事儿,好在六宫也都没什么意见。
“我今儿过去呢,原本是想问一问瑶岑宫可有缺少什么,想着总要紧着供她们才是,也挑了几样上好的人参过去,结果那位妙人儿哦,真真是……好言好语的接过去了,愣是不让我进去探望贵妃娘娘,所以人现在如何,谁也不知道,还有啊,姐姐你猜怎么着?两天前,琰王妃竟去请了太后的懿旨,将瑶岑宫从内到外的换了一个遍,甚至将琰王府的小丫头都给用上了。啧啧啧,这知道的是要说他们琰王妃夫妇至尊至孝,不知道的……”
晴妃话留了一半儿。
玟嫔听着,面色渐渐有了变化,转而恢复如常,“瞧我这记性,还没恭喜妹妹呢,如今九皇子记在你的名下,日后你也算是有所依仗了!”
提到祁慕南,晴妃泫然欲泣,“明妃妹妹这么些年待我也是极好的,只可惜了。倚仗不倚仗的,我也不图了,就是按着陛下的意思,照顾九殿下几年,等他及冠了出宫开府,我也就大功告成了。”
晴妃拉过玟嫔的手,温言细语道,“别怪妹妹多嘴,您也该多往瑶岑宫走走,陛下可都瞧着呢,面上的功夫不能疏忽了。”
“这……”
“姐姐来往多了,她们不让进不让见是她们的过错,但寸步不近就是姐姐的不是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笑语声中,瞧着玟嫔渐渐动了心思,晴妃眸底的暖意渐渐被冷芒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