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里的天,虽没有夏日那般暖和,但也不似冬日里寒冷,可朝臣们偏一个个的都出了周身的冷汗。
羡王从始至终在自己的位次旁,端着那副宠辱不惊的面孔,不过问也不插嘴,周遭发生的一切,于他而言都跟无关紧要似的。
从祁令辰一语中的,开篇便揭露“中心思想”开始,琰王跟西决战王为何会长相相同的这个谜底就没揭开,等到此时证据全都清空了,他才郑重的脱口而出,“传闻西决有一位名医,名叫冷绝的,是个能将一个人的内脏割下来还给另外一个生病之人的神医,他下面的徒弟有两三个,已用此法救过的人,不计其数。既能换人的内脏,自然换脸也不在话下。”
这位叫冷绝的大夫虽然恶行满满,但名气还是不小的。
福宁殿内部分朝臣也有耳闻。
听辰王提到冷绝,祁羡东的眼眸倒是动了动,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了。
祁令辰继续说道,“西决为了摧毁伏商,从内里发迹,必是绞尽脑汁才用了这个法子,也亏得他们钻营,能想出这样卑劣的法子,自以为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实则不然!只要人是假冒的,就一定有纰漏。”
他滔滔不绝的道,“当年太康政权被诛,伏商和西决相继而立,直到今日西决都还在宣扬着——伏商本是他们之境的狗屁话!为着能够将伏商吞了,他们自是什么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想必那西决皇帝,便是从多年以前便开始谋划了,让那个叫冷绝的大夫为战王换脸,战王便顶着我七弟的脸长大,直到西决和伏商战起,两军对峙,战王夜闯我军大营,一刀刺死了七弟。进而顶替着七弟来到伏商境内,初来时人生地不熟,他怕自己行事鲁莽而坏事儿,便以身子不爽利为由猫在琰王府中,后索性让身边人捅伤自己,佯装是被人残害的样子,以此博得父皇的同情。”
一通唾沫喷飞,兀自黑白浑说一气。
怡贵妃听到这,淡淡扯了扯嘴角,从容起身,恭敬朝着景仁帝福了一礼,“陛下,臣妾还有事,也觉得甚是疲累了,先行回宫安歇。”
说完,转身要走。
祁令辰遥指着怡贵妃的身影,“抓住她,不能让她跑了!琰王是假冒的这件事,瞒得过所有人,可瞒不过她这个当娘的,怡贵妃定然是早就知道真相,却数月以来只字未漏,这就是帮着冒牌货遮掩,她这是知道要东窗事发了,要跑呢!”狰狞咆哮道。
怡贵妃也不急,动作雍容的定住步子,慢悠悠的回过身来。
她就那么看着祁令辰,眸光淡而悠然,“辰王,负隅顽抗就没什么必要了,胜负……天注定,若我儿真的如你所言,那我便是池鱼之殃,一切自有陛下的圣裁,你又何必一味非要主导陛下的意思,让陛下按照你构建的路子走呢?”
不动声色间提醒了景仁帝一下子:自己的脑子也是要用的,别总跟着别人铺好的路子走。
说完淡然的笑笑,“陛下,臣妾身边除了两个侍奉的嬷嬷,再无他人,若是不放心,大可遣人护送,臣妾真的乏了,告辞。”
言外之意:逃跑?我才不屑那样做。
景仁帝提紧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调整了数次呼吸才愤懑的看向祁令辰,“怡贵妃多少算是长辈,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就是因为父皇多年来只护着这个女人,才会给了邵羿这个冒牌货以可趁之机的!”祁令辰开始口无遮拦了。
祁邵琰嘴角轻扯过一抹轻蔑的弧度,拱手对着景仁帝道,“陛下,如今辰王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说完,他有证人,臣也有,臣的证人,大概也都到了。”
景仁帝沉声,“去宫门外探探,若是琰王府的人带了什么人过来,便请来福宁殿吧。”
话音落,皇帝的眉头猛然跳动了一下,警觉的看向祁令辰,“辰王,宫宴开始没多久,你便将证人证物一并抬到了殿中,这三个人,并非宫宴名单之列,他们是如何进的来宫的?”
祁令辰心内猛的一声擂鼓,耳畔也开始嗡嗡作响。
他暗道不好,凌厉的眸子扫向祁邵琰的方向,骂道:小人,竟然敢阴我!
以琰王的手腕和在宫里安插的人手,别说是送一两个证人进来了,就是送十多个也不在话下。
但他偏偏装出了一副守拙懂规矩的样子,即便是安排证人上殿,也严格按照宫中对令牌的规矩,没有景仁帝的吩咐,不敢随意让外头的人入宫来。
林初晓看在眼里,嘴角忍不住抽动两下。
自家这腹黑的鲜肉王爷哦,真是捅人的刀子上都装了消音器,不动声色间就给景仁帝提了个醒:辰王如今权力都去了三分之二,还能够随意往宫里送东西安插人手,甚至秘密送进来三个人都无从察觉也无人禀报,这可不是一件能够哈哈说笑就搪塞过去的小事儿。
试想想,若辰王送进来的三个不是什么老弱病残的证人,而是手段高绝的武林高手呢,若抬进来的不是证物信件,而是毒药、武器,甚至火药呢?
景仁帝不敢想象,一时觉得手脚冰凉。
居高而望远,老皇帝要选继承人是大势所趋避无所避,但在没有交出手中权力之前,有所保留以及严防死守,也是很有必要的。
眼瞧着父皇看自己的目光变了几变,瞬息之间便多了几分颜色,祁令辰心都快跳出来了。
琰王府送进来的证人也是三个,但这三个对现场大多人而言,都是熟面孔,尤其对祁令辰而言。
林初晓看着那款步进来的两男一女时,眼神稍有停顿,随后惊愕的张大了嘴巴。
随后朝祁邵琰丢去一个诧异的目光,好像在问: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祁邵琰嘴角闪过快如闪电的一抹笑意,随后淡定的扭过头了,不去看她。
林初晓气结,能够让她情绪起伏甚大的三个证人不是别人,正是清潭法师的两个所谓“徒弟”:董兴和彭林;以及曾经跟在管东身边,已被穿管司俘获,在林初晓印象中早已经被“人道毁灭”的顾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