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松萝酒

祁令辰快步奔上来的时候,神情并不太好,将提着的酒坛子交给怡贵妃身边的宫女,恭敬对着她拱了下手,“贵妃娘娘,这是父皇特地命本王带给你的,今日是七弟的生辰,父皇说用他珍藏的酒来配宴席,最好不过了。”

怡贵妃瞄了一眼那酒坛子,上面用红纸黑字写着‘松萝’。

只一眼,怡贵妃的面色立刻沉了下去,直接扭过头去,再也不肯多看那酒坛子一眼。

祁令辰显然没有眼色,还故意搭茬道,“我等凡是过生辰,大部分都是在宫中陪同父皇和母妃一同庆祝,七弟真是悠哉,能够在自己府中过个惬意的生辰,不必在宫里头拘着。”

这话就很别有用心了,如果是关系很近的,倒是可以理解为随意谈天,但是如果林初晓和怡贵妃没能好好回答的话,就会被人曲解成为生辰不在宫里头过,是一种躲过皇帝的自由过法,比跟皇帝一起用饭更舒坦。

“辰王殿下也该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跟陛下好生说说,毕竟,无论父子还是君臣,都要明明白白知道对方的心意,才好交流嘛,我们王爷便是如此,在陛下的面前从不遮掩,倒是辰王殿下,对过往生辰不满意,也该跟陛下多沟通才是。母妃,咱们快走吧,不然王爷在家怕是要等急了。”

三言两语间,就把包袱丢了回去。

祁令辰冷冷一笑,望着婆媳远去的方向,双眸微眯成危险的弧度。

从上马车到抵达琰王府门口,怡贵妃刻意避开那松萝酒的方向,看都不曾看一眼。

下马车的时候,嬷嬷十分有眼色的先一步将酒坛子拿下去,直接交给队伍最末端的宫女。

没了酒坛子在眼前晃悠,怡贵妃的神色清爽了许多,见到祁邵琰之后,更是重新展露了笑颜。

仲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府上但凡有重宴,她都只在厨房忙活,很少上厅堂。

当看到小丫头将皇帝赏赐的松萝酒端到厨房传菜桌子上时,她的目光略一凝重,“这是……”

“陛下赏赐的,说是给王爷庆生时用。”

仲娘叹了一声,“王爷平日里喝什么,就端什么吧,这坛子酒,别送上去了。”

厨司的丫头一脸懵,“陛下赏赐的,不端上去,会不会传到陛下的耳朵里?”

“怡贵妃和王爷都不喜欢看到这坛子酒,宫里窖藏了多年的酒中,唯独这酒陛下一口都不曾喝过,每次都是原封不动端上桌子,又原封不动拿回去,关于这酒,故事太多了,如果你觉得自己能担得起冒犯王爷的风险,不妨试试。”

皇宫里别的宫殿的事儿,仲娘或许不了解,但是御前的活儿她干了多年,对皇帝的了解,已经到了细枝末节的程度。

小丫头吓得够呛,赶忙将酒坛子搬下来了,“多谢您提醒,那我得赶紧去拿王爷的‘君子觞’。”

家宴气氛很融洽,怡贵妃跟祁邵琰难得在轻松的环境下母子相聚,所以饮了不少的酒,林初晓从始至终都在观察着这对母子,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

像是两人之间有一种既生疏又熟悉的距离,祁邵琰和怡贵妃都尝试着朝对方更近一步,但就是有什么东西隔在两人的中间,让他们不能够坦诚相见。

酒至半酣,林初晓借着去茅厕的机会,离开了饭厅。

厅内骤然陷入了安静,祁邵琰替自己斟满酒,朝着怡贵妃轻举起杯子,“母妃,母亲……好多年了,我都不曾过生辰,这一天,实在是个让我无法正视的日子。”

怡贵妃终于忍不住眼泪了,没有抽泣,只有眼泪的不停流淌,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握住他的手腕,抓紧了一度。

此时无声,胜万言。

林初晓从茅厕出来,吹着并不太冷的夜风,找到了一丝清醒,看到檐廊下头站着个身影,她悄悄走了过去,近时才发现是仲娘,“你怎么在这?”

仲娘吓了一跳,“王妃?你没在饭厅啊?”

“出来如厕,也给他们母子俩,一个说话的机会。”

宫内耳目众多,即便祁邵琰去探望怡贵妃,也未必有说心里话的机会。

仲娘略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开口的样子。

林初晓很少见到她这样,不由得挑了挑眉头,“想说什么就说吧。”

“王妃,可翻看过伏商开国年历?”

林初晓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题搞晕了,不解的看向仲娘。

“我知道,您最近有一些疑惑,或许从年历中,能够找到答案。”仲娘的脸因为疤痕的缘故,许多时候面部表情已经无法辨识,这也成为了她跟人交流时的有利之处。

旁人没法通过表情来判定她的心情。

“我记下了,还有什么别的想说的嘛?”

仲娘发出轻轻的笑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宛若一道孤寂的空响,“有,谢谢您。我和儿子的大仇得报,这下就算我死了,也有颜面到地下见他了。”

“不过是为着共同的目的做事罢了,我也不是刻意为了你去对付管东,这句谢谢,言重了。再者说,你也帮了我许多,所以别搞得互相那么大心理负担,各自知道就行了。我很讨厌这些谈感情的场面,要不咱们换一个话题吧?”

仲娘笑声更加明朗。

“不如说说陛下赏赐的那坛酒吧,叫做松萝酒的,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我看怡贵妃看到那坛酒之后,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劲了。”

仲娘点头,“松萝酒,对于陛下和怡贵妃都是十分特别的存在,陛下的酒窖里珍藏了许多酒,他是好酒之人,什么节庆喝什么酒,最讲究不过了。唯独松萝酒,在酒窖里是单独摆在一个地方的,十八坛,不多不少,我入宫那么多年,从来没见陛下开封喝过,每次都是在三月初三时,原封的端到晚膳桌上,他只看着,不许任何人陪,一人用了晚膳后,我们又将酒原封不动的端回去。”

“这是为什么?”未免太怪异了吧!

就在这时,她们听到了饭厅方向传来的一道巨响。

两人同时心下一沉,快步朝那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