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他不配

翁斌走后,景仁帝对着一桌子的文书、信件,静默了将近半个时辰。

这些文书、信件,几乎统计了管东半生的所有经历,十分详细、全面。

从管东出生,在西决的身份——太师的私生子,一直没被承认过。

他少年时为保住母亲的性命,不惜跟生父,也就是西决太师动刀,只可惜,人单薄力气甚微,不仅连累了母亲病逝,还让自己没法在西决京都容身。

于是管东辗转来到伏商,伪装自己的身份靠着骗术过活,期间结识了不少商人,之后的几年,他来往伏商行商,为自己积攒了第一桶金。

也正是行商过程中,偶然跟辰王相识,两人很谈得来,但那时管东还只是辰王府的过客。

再之后,他暗中回到西决京都,结识了一个叫冷绝的郎中,那郎中的行医手段特别,靠着给贵胄官户,总之有钱人家看病而捞钱,素有起死回生的神医一称。

但他行医的手段令人发指,据说是将好人身上的器官换给生病的有钱人。

管东跟着冷绝几年,积攒了不少西决商贾和官户中的人脉,在京都地位攀升。经西决丞相引荐,成了可以自由往返西决和伏商的密探。

他带着使命来到伏商,伺机靠近祁令辰,成功取得了辰王的信任,成为王府大管家,伏商京都赫赫有名的人物。

因为怕被认出来,管东很少露面,出名的只不过是他的名字罢了……

景仁帝攥着那几封信件,气的脸都白了。这些信件里的内容不是别的,正是临安跟平陵对调,以及临安死的前后,一些伏商这边的秘密应对措施。

如果这些证据落在西决人手里,伏商现在的有利局势很可能就被扭转了。

景仁帝一边庆幸翁斌截住了这些信,一边愤怒于管东的存在,这样一个西决密探,竟然潜入了伏商皇子的府中,还一待就是这么多年。

倘若辰王将来真的坐上皇位,他身边的谋士管东岂非要号令天下?伏商岂非落于他人之手!

景仁帝的心底划过一丝冷意,他攥紧了冰凉的拳头,牙齿咬的咯吱作响,“可恶!”

回想起高登在夜宴上的异常态度,景仁帝只觉得胸口堵闷着,郁闷异常。

狡猾的西决人,竟然妄图以这样的借口将他们的探子给换回去!

当他这个伏商皇帝的脑子是球儿吗?

一想到差点被他们蒙混过关,景仁帝心有余悸,“简直是妄想!”

西决诡徒,他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齐公公远远瞧着,很是担忧,扭头告诉身边的小太监,“去告诉络妃娘娘,今夜陛下未必会过去了,让娘娘早些安歇吧。”

小太监错开小步子,朝着范云的文宁宫奔去。

一会儿的功夫,皇帝已经离开桌案,将齐公公叫到身边,“把今夜值守的禁卫军叫来,朕有事吩咐。”

丁五守在宫门外几百米处,蹲在墙角几乎睡着时,听到了宫门大开的声音。

夜里,尤其是宫门下钥之后,没有皇帝的诏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所以没什么特别重要的大事儿,皇帝也不会轻易在大晚上颁布诏令。

看着三个禁卫军骑着高马飞奔而过,丁五悄声起身,跟了上去,一直跟到皇家驿馆。

这里除了招待各国来伏商的使臣外,其余的房间几乎就是给各国来伏商的豪商住了。

禁卫军们没有从正门进,而是将马匹停在距离驿馆很远的巷子里,一跃跳上房顶,溜到西决使团所在的房间。

天字号是皇家驿馆的顶配了,在最顶层。

丁五确认了禁卫军的方向和目的,悄悄的将信号释放到天上。

祁邵琰跟林初晓就坐在王府的窗边,看到信号的瞬间,他拉过林初晓的手,“陛下已经上钩了。”

“这次让范云参与,也是对她小小的试探,她表现的还不错,继续观察就是了……”林初晓单手托腮痴痴的看着他,随口问道,“突然想起来,似乎没听你叫过他‘父皇’?”

祁邵琰眉梢微微上挑,静默少卿,“他不配。”

这回答令林初晓大感意外,但看着他扭头翻找书册的样子,显然不想继续回答了。

但“他不配”这三个字,于之后的许多天一直在林初晓脑海里徘徊。

起初她只是认为,祁邵琰或许是因为怡贵妃跟景仁帝之间的陈年往事替怡贵妃鸣不平,才会对景仁帝有下意识的偏见,但后来的种种表明,根本不是这样。

更令林初晓疑惑的还有,她晚饭后曾去过国相府,那时谭国相刚刚参加夜宴回来,将宴会当场的事情详细描述了一遍,林初晓听到西决使臣高登的那番陈词后,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这次对管东设伏,前半段基本上都是林初晓的穿管司在负责,从他被押入京兆府大牢后,祁邵琰就全权接管了。

他没有向林初晓透露过多细节,林初晓也就没问。

但从现有的证据表明,祁邵琰跟西决使团才是联系最紧密的那个。

之前,她也曾撞见过他在书房跟穿有西决服饰的人秘密来往。

再看向祁邵琰的时候,月光打在他的半张脸上,棱角分明的侧颜透着刚毅和果决。

她拉过他的手,将脑袋埋在他臂弯中,“累了,睡会儿吧。”

禁卫军们满“载”而归,当他们将皇家驿馆偷偷听到的话记录详实后呈报给景仁帝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景仁帝彻夜未眠,看着高登和其余几个西决使团的对话内容,瞬间将纸张撕了个粉碎。

咆哮声从御书房内传出,齐公公和两个小太监同时一个哆嗦,“待会儿小心侍奉听到没有?当心掉脑袋!”

令倨傲的帝王位置愤怒的事情,无外乎两件事:被玷污了名声,被人欺骗、愚弄!

早朝平平无奇,景仁帝甚至全程没有表情,面对朝臣们的一应上表,全都搁置不谈。

文武百官惯会看脸色,许多没有要紧事的,都选择缄默不张口了。

下朝之后,京兆府尹被留了下来。

他双腿颤抖着跪了下来,等待着景仁帝的发落。

却没想……等来的是一道旨意,一道秘密铲除管东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