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之后,祁邵琰一头扎进了书房,忙碌半个多时辰都没回屋。
潜移默化间,跟他一同入睡已经成了林初晓的习惯,她陡然发现,自己已经好一阵子没有这样独自守着空房间睡觉了,还有些不习惯。
适才街巷的一幕幕,幻灯片似的从脑海里闪过。最清晰的是祁邵琰的侧颜,想到他大力护着自己,替自己挡住每一道利剑的身影,林初晓嘴角不自觉的就上扬了,但紧接着,又垂了下去。思索着祁令辰的言行,她越发觉得匪夷所思。
开门声打断了她的思考,祁邵琰褪去外袍,沐浴过后上了床榻,“刚刚横冲出来的男子,你认得?”
他拿掉隔档,冷眸紧紧盯着林初晓,让她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林初晓被看的不自在,想要翻身,却被他一把拎了起来,“本王的人已经跟上他了,很快就会见分晓,就算你坚持不说,本王也会知道。”
林初晓眼皮一跳,下意识的吞了一大口口水,“那个……”
不行,齐元成的身份如果暴露了,祁邵琰一定会顺藤摸瓜查到她头上的。
“我身边不是多了个丫头嘛,叫绿菊的,那男人是绿菊相好的,有点功夫,混江湖的。身份是恒王府侍卫,我都交代了,你……别往下查了。”
祁邵琰打量着她的神色,脑海里会想过丁五禀报的消息:那人的身影,最后隐匿在了恒王府的后门。
他的心稍稍放下,憋闷在胸口的不适感也跟着锐减。
……还好,是丫头的相好,否则他给捏死那厮不可!
次日的早朝,祁邵琰并未露面,同时也错过了伏商早朝史上最炸的一面——半个朝堂的人,都在参奏琰王及其下属。
自然了,很大一部分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被迫而已。
毕竟逼迫他们的人,可是当朝太子。皇子们剑拔弩张,臣子们都得遭殃。
见分晓的时候快到了,他们也必然要给出个态度。
能够从始至终保持中立的人,少之又少。
参奏的人中,能拿得出手的罪证其实没几个,很多人找的理由甚至鸡毛蒜皮到皇帝看了都想扔奏章。
景仁帝当朝面色十分难堪,本来想借退朝的契机回去好生掂量一下,却没想,忽略了伏商律例。
一旦当朝有半数以上的大臣参奏,必得皇帝亲审,还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事情解决清楚。
这可是当初他自己敲定下来的律例,想到这里,景仁帝脑仁儿突然开始疼。
无奈之下,只能命人前往王府宣召。
宣旨太监在琰王府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只等到琰王夫妇用过早膳,姗姗来迟,太监的脸都快要绿了。
问世间,敢让皇帝和满朝文武等的人,也就琰王殿下了。
“要不,我跟你一同入宫吧?顺道看一下太后。”她是不放心,祁令辰还有其他的打算。
毕竟,一般的事情,不足以道为“礼物”。
祁邵琰却是攥住了她的手,“你,本王自有别的安排。”
林初晓正在纳闷,忽见丁七已套好马车等在一旁。
她猛然想起,私宅里还有一个受伤的女子呢。怒气不由蹭的就窜上来。
“当心你自己身上的伤!若是再出什么意外,别来找我!”她愤愤然扔下这么一句,扭身上了马车。
“王妃果真如传闻一般,敢跟王爷这般说话……”宣旨太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在朝堂外,可是真真听到了整个过程,今天的局面,收尾只能有两个结局,要么太子胜,要么琰王胜。
结果没出来前,谁都不能得罪。
“本王就喜欢率真直爽的!”祁邵琰飞身上马,打马朝着入宫的方向飞奔。
太监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咱家没有听错吧?”
“公公,您若再不出发,就赶不上我们爷了。”丁五好意提醒。
……
肃静的朝堂,在一声“琰王殿下到……”的传禀声中,犹如油锅泼水,迅疾炸开。
太子祁丙衡朝门口投去轻蔑的目光,调整着呼吸,期待着祁邵琰的登场,他自信,只要他站在这里,必输无疑。
颀长的身影,伴随着脚步声来到大殿中央,祁邵琰朝服玉带,风流倜傥,向皇帝问了礼后,听了景仁帝几句嘘寒问暖,皆冷冷回过。
这才转入正题。
祁丙衡当即站出来,将所有人参奏的事由背课文一样的一一列举,详细到仿佛都是他写出来的一般。
殿内寂静无声,祁令辰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嘴角微微勾起。他今天没什么事情做,唯一就是看戏罢了。
面对太子的质问,祁邵琰表现的异常冷静,冷静到仿佛一切都不干他的事。
“按照太子殿下所说,本王以及本王下属的这些不当之举,根据律例如何惩治?”
“轻者削官,重者入牢,至于琰王你,有案在身,近期还是不要接触任何事项了,免得横生事端。”
只要夺了琰王手里的所有职务和兵权,他就剩下空壳子一个,谁还认他是王爷?!
祁邵琰冷笑,笑声萦绕四周。
“太子,你真的精通律例吗?”
语毕击掌两声,两个太监应声抬来了大箱子,打开一瞧,里面全是律例典籍。
景仁帝目瞪口呆,“琰王,你这是把书库的律例箱子抬来了?”
“陛下,儿臣觉得还是拿出事实证据为好,免了不少口舌之争。”
祁邵琰眉目疏淡,仿佛摆在他眼前的根本不是什么难题,甚至连个沟坎都算不上。
随即他表现的从容和淡定,更是超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祁邵琰不仅一个不落得复述了太子指出的诸般错处,还能按册按条目找出律例的每一个出处。
就这么拉着满朝文武,在大殿上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时间,陈列出了所有他及他手下包括苛扣军饷、私扣军物隐瞒不报等在内总共五十多条触犯的律例。
等的大臣们都快站晕了,可琰王殿下还在滔滔不绝。
景仁帝敢笃定,琰王这小子这些年在他面前说的话,都没有今天一天的多。
但皇帝不知道的是,这都是祁邵琰的铺垫,真正的好戏,都在后头。